幼儿园的时候,我在周记本上写下“我长大以后要当一名为民除害的警察”,念了初中,我又想像表哥那样创业当老板。
结果到了高中,文理分班之前我的成绩一度糟糕得差点连大学都考不上,高三奋力之后总算考上了一所不错的大学。到现在,我的目标是成为一名优秀的撰稿人。
从小,我就被称为“家里最有出息”的小孩。既听话又会念书,没有不良爱好,还进了一所不错的大学。
我的朋友们大多也如此,在家人眼中,都是能平平淡淡好好过一辈子的懂事孩子。可我知道他们,没有谁是真正安分的。
阿饼以前是那种“没出息”类型的孩子,不学无术,整天翘课跑网吧。她唯一愿意多花点心思又做得还不错的,大概只有画画了。
她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学国画,常常被夸有天分。念初中以后开始学素描,最后,她竟凭着一个好功底被市里的一流高中破格录取。在当时我们费尽“心机”想挤进一流高中的人海中,她还是第一个艺术生。
上高中以后,迫于家长和学校的压力,不得不面对高考这座“大山”,阿饼也只好把她那一大堆画具都收进箱里。但后来她还是在艺术生校考中脱颖而出,顺利地拿到了八所大学的通行证。
这个成绩在谁看来都是很不错的,加上其中还有985大学,家人也挺满意。虽然八所学校里不包括她想去的那所美术学院,但她还是接受了这个结果。
艺考考完后,卸下重担的阿饼回到了学校。已经不需要再在文化课上花太多时间的她,终于开始重新拿起画具,继续她那被誉为“这辈子唯一的爱好”。
从小她就喜欢画画,随便拿出一个动漫人物她都能临摹得像模像样。我也看得出来,她是很喜欢画画的。前两年朋友圈很流行点名的心愿盘点,在里面,她也写过自己以后想当一名画家。画画才是她曾经想花一辈子做的事。
大学之后,她也重新拿起过画具,并且和几个朋友交流过心得,暑假里我也见过他们聚在一起野外写生。画起画来的阿饼,完全像换了一个人,一点也不水。画笔在她手上,就像有灵一般挥洒自如,笔杆在鼻前仔细丈量着,眼睛眯得能瘦成一条缝。
懒散度日的她,也就在这些时候能全神贯注起来。
今年寒假,大二的阿饼与我聊起毕业后的打算。出乎意料的是,她的未来规划里竟然没有画画。
聊天的时候她说,自己大学四年时间恐怕都将浪费在不喜欢的专业里而无法专心学画画了。这让她和同龄的人水准相去太远了。现在她就想随便毕个业,再随便按家里的安排找个工作或是出国呆一阵子。
“画画,也就只能做业余爱好,画家什么的不做职业也罢。”
我问她是否有点后悔,一向洒脱的她居然承认了:
“有点吧,以前的朋友都去搞美术了,只有我在做不该我来做的事。”
金胖子是我所有同学中最有大叔气质的男生。
初次见他是在初一,当时他是全校闻名的“讲手”,清爽的短发,满脸胡渣,黑色边框的眼镜配着演讲时微微颤着的脖颈晃动,那一副大叔模样看了一眼便让人无法忘怀。
如今在台湾辅仁大学念景观设计,前几天我们在微信上聊了很久。我问他,有没有一直以来都很想做的事,他的回答不出我所料:“有啊,一直想当一名出色的微电影导演,我想做大学里最会拍片的人。”
我这才想起来,胖子曾经不止一次地跟我提起过这个梦想。他从小到大最喜欢的事情,大概就是拿着相机到处给人拍短视频。听说拍片的人都需要一个好的人脉圈子,家里人为了培养他的口才,把4岁的他送去学相声,后来他的演讲能力在邻里竟也小有名气,是大人们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直到大学里,他才开始正式接触微电影。
因为他在校影视艺术节上呈现的校园青春微电影《梨花落》,他开始在大学里小有名气,还拿着少得可怜的大赛奖金去买各种专业设备。有时候为了凑一个设备的钱,他还找了三份校外兼职。
同学佩服他的作品,还争着要当下一个作品的主演。
男孩子嘛,在这个年纪总是会在虚虚实实的夸奖中建立自信,于是他越发喜欢拍摄微电影,以前总找文笔好的人给他编剧本,现在干脆自己开始学,自编自导。有时候也会为了一个角色的定位,或者是作品后期的处理,而熬夜到天明。想着也许自己也可以成为张艺谋那样的Director。即便不切实际,他也没有忘记自己对拍片的热爱。
胖子觉得自己的大学生活里,值得说道的并不多,但参加过的那些比赛都是他毕生难忘的。他清楚地记得大学里每一部作品拍摄的所有细节,包括哪个演员穿了哪套衣服,在哪一幕走了神,甚至是做错了哪个动作。
每次比赛完,都会有很多来路不明的男男女女加他微信,说一些“很喜欢你,我会一直支持你”这样的话。这些都让胖子觉得特别幸福,世界第一幸福。
但这么幸福的事,胖子却没有再做下去。他没有再尝试拍摄大作,或是为自己找一些演出的机会。几个月前,他在朋友怂恿下去报名了中国大学生微电影创作大赛,却拒绝了海选之后组委会的投资扶持拍摄的邀请。
我问原因,他只说:“我这种容易紧张的人,拍久了也是会怕的。”
他笑了,又说:“不过梦想什么的,就是要一直疼在心里才有意义啊。”
最后说一个人吧,他是我法学专业的发小——孙浩。
他生活里的最大爱好,便是买各种时髦的唱片专辑,一下课就戴上耳机趴在课桌上,听mp3里面的各种音乐。其实,他这爱好打小便有了。
还在读幼儿园的某天,他在课上拿铅笔有模有样地敲打桌面,结果被老师看见了,大肆批评了一番他的“恶行”。他那时候却特别骄傲地认为老师不懂艺术,开心地跑回家告诉爸妈,说自己是音乐天才,要搞音乐。
孙爸爸也挺开心,想着自己儿子竟然还能自学成才,不错,于是就把他拉到一边,拿起筷子和玻璃杯准备教他点什么。孙爸爸几分钟敲了一段很有节奏的旋律,孙浩却挣扎了半个小时也没敲出什么玩意儿。孙爸爸摇着头说:“我看你也不是搞音乐的料。”
即便如此,孙浩还是喜欢音乐,常常拿铅笔在墙上肆意敲打。于是他房间的白墙总是凹凸得像月球表面,他也被骂骂咧咧的妈妈追着满屋子乱跑。
因为被认为没有天分,家里并不支持孙浩学音乐。于是他就乖乖做了文化生,白天学习晚上在寝室里敲墙。后来接触到了吉他,彻底爱上了它。
真正下决心学音乐大概是去年。在法学专业的深水里乱划了两年始终找不到出口的他,突然灵光一现,回家和一直要求他考研的妈妈说,只想学音乐出唱片。
他妈妈急得赶忙打了电话把他爸叫回了家。孙爸爸语重心长地跟他说,搞音乐这个东西是要靠天分的,你搞这个怕是没有出路吧。孙浩气得把爸爸推出门,一头扑倒在床上躺尸。
那也许是他第一次为自己的未来说话。
扛不住他各种撒泼胡闹,家里终于同意让他去学一个暑假。没人相信他能学好音乐,亲戚问起也只说只是培养他的爱好,喜欢可以,别想靠这个吃饭。
于是孙浩在乐馆弹了一个夏天的吉他,学完了几首曲子,手指也被磨出了老茧。
乐馆老师常鼓励他,说他和别人的指法总是不一样挺有意思,然后仔细帮他纠正。
现在孙浩唯一想做的事就是继续弹下去,他说只有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才会有激情。他期待着发行自己唱片的那一天。
他大概是我的朋友中至今仍未甘于平凡的人了,希望他能坚持。
他们三个的故事,其实让我想起了,自己曾经想要当一名优秀的撰稿人。
平凡是无法逃离的,不论选择当画家、导演、吉他手还是做其他的。我想,重要的是你还有选择的自由,做了选择后,也能够用尽全力走好这条路。
写到这里,我揉了揉布满血丝的双眼,透过电脑屏幕的反光,我看见了面容憔悴的自己。
看了看镜子,其实我也挺喜欢这个天天做着美梦,每天熬夜改稿子改到吐的自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