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不知道第几次踏上从沈阳开往北京的列车了。如今的高铁3个小时便可完成这685公里的路程。我拿着包快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等待火车发动。3个小时的车程随便滑滑手机就到目的地了,顺利的话当天往返也毫无压力。
列车开动后,我半躺在自己靠窗的座位上。为了赶车比平时起的稍早,困意不断袭来。车厢里有的乘客拿出电脑处理文件,有的拿着手机iPad刷剧刷短视频,还有的和我一样想补个觉,正在准备补觉专用设备,眼罩耳塞抱枕一应俱全,一看就是“专业人士”。大家都在自己舒适的小天地里各自忙活着。列车员推着小车在过道上穿行,为还没来得及吃饭的人提供早餐。这可谓是火车上的一道风景,也算为单调的旅程增添一丝趣味,与乘务员问个价,买个东西,看着他推车从车尾到车头来回穿梭,有时会掐表算算他下次会什么时候再过来。朦胧之际,我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沈阳去往北京的火车上。
“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火腿肠,脚收一收啊……”。15岁的我坐着当时最经典的“绿皮车”硬座去北京拜师学艺。绿皮车是一种没有空调的老式火车,因外表是草原绿色,被人们亲切地称为“绿皮车”, 曾是中国火车最具代表的形象,承载了一代人的回忆。它的最大优点就是便宜,我坐的这班火车硬座59块钱就够了,其他车的卧铺要200块哩。下午5点钟从沈阳发车,在铁路上悠哉悠哉地闲逛,每站都停。每次快车驶过,它都会停在一边让快车先过,像一位优雅的绅士,第二天凌晨4点能漫步到北京。车内的条件可就没那么理想了:没有空调,只有车顶上几只大风扇咿咿呀呀地转;没有独立座椅,一条“带靠背”的硬长凳,二者呈直角,舒适度无从谈起;窗户不是关死的,随便一抬自然风马上扑面而来。如果赶在春运高峰,这个可以随便开的窗户可谓功不可没,人们没法从正常的车门上车,就把小孩从这个小窗口往火车里送,能走一个是一个。
那天还算幸运,刚上车时乘客很少。每对同伴都能找到独立的“小隔间”,他们打扑克,侃大山,聊八卦,吃方便面,很是热闹。我也成功占到了一个三排座的位置,等到入夜后可以横过来躺着睡觉,心里暗暗为自己的小聪明欣喜。火车伴随着乘客的喧腾慢慢悠悠向北京驶去。
入夜后,大部分乘客纷纷找到各自的“卧铺”睡觉去了,车厢渐渐变得安静。我躺在我的加长版豪华卧铺上浅浅地睡着。不知到了何时,火车在一个站台停下,车内顿时变得聒噪起来,大量旅客流往车厢内涌入,一时间氧气都有点不够用。我坐起来往窗外一看,一大群农民工拿着大包小裹正抢着上车。“喂,喂,别睡了”,“赶紧起来”,“坐起来腾地方”。那些已经睡着的旅客不得不坐起身来给刚刚上车的农民工腾地方。没办法,谁叫这是硬座车呢,没买卧铺票就是没资格躺着睡。躺在列车中部的我一看自己的豪华卧铺马上不保,赶紧躺下带着个帽子装睡,摆出“任何声音任何光线都叫不醒我”的架势。
慢慢地,基本所有的乘客都被叫起来,后上来的人都找到了座位。我像一个侦察兵,从帽子缝里悄咪咪地观察着外面的一切动向,生怕舒服的小床被人抢走。只见一个饱经沧桑的农民工,身上脏兮兮的,深深的皱纹下藏着一张不苟言笑的脸,肩上一左一右扛着两个白色大编织袋,袋子上“尿素”两个红色大字特别醒目。他环顾了四周,过道上已经站了人,没有办法继续向前,缓慢地放下肩上的袋子,“咣,咣”,准备在我面前的过道处“安营扎寨”。他抬起手准备像其他人一样把我拍醒,给他腾地方。发现我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时又把手缩回去了。他转身向后迫切地搜寻着空位,看看有没有一线希望,可惜身后的座位也都坐满了人。如果想坐在座位上,他的选择就只剩下我的“卧铺”了。他的手再次伸向了我,悬在空中半晌,还是没把手落在我身上。“算了,就让她多睡一会儿吧”,他小声嘀咕着,退到两个编织袋旁,整理了一下袋子位置,袋子里的东西好像不能压重物,只能一半身子靠着袋子,一半身子站着,所占的位置在我硬座的旁边,其他旅客无法靠近我。他一边靠着袋子,一边看着“熟睡”的我,像保护神一样守候着我。见此情形,我马上坐起身来,请他坐下。
当时已是后半夜两三点,他肯定也十分疲累,肩上扛了那么重的包裹,希望找个座位好好休息。最后他却选择委屈自己,只为让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多睡一会儿。他可能并没有读过很多书,通晓很多道义,可他骨子里透露出的善良,对陌生人的包容和关爱闪耀着人性的光辉。
如今,我坐在舒适快捷的火车再次去往北京。车内不再喧嚷,座位不再拥挤,前方依然绵长。
乘车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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