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顾城,如此诗意的名字,宛如他的诗歌那般令人神往。上天给了他过人的天赋,却没给他尽善尽美的人生。
这个没有长大的悲凉的孩子,固执地活在他的童话之城里,拒绝了外界的喧嚣与纷扰。那是一个纯净而芬芳的世界。在那里,他只看得到他愿望中的真善美,而不用为邪恶或者是 任 何 伤 害 所 流 泪。他 喜 欢 那 些小小 的、精 美 的 城堡和友善的小动物们。
顾城的心中种下了一个梦的种子,他渴望拥有一片自己的城而且可以自由地耕种梦的种子,让它生根发芽,开出灿烂的繁花,绽放在中国文学的舞台上。
他在心里,不曾停止地设想着那座城堡的每一个关好的细节,那里有野花、细雨、柔风、爱人的微笑。那是他想要守护的地方,那是他可以安放灵魂的天堂,是一个童话般的故乡。
而这个现实世界,给不了他安全感,甚至于他需要那顶高高的帽子来给自己增加一丝安全感。一旦脱下帽子,他就失去了对世界的放松,他就会对这个世界更加戒备森严。
自小的颠肺流离给了他亲近自然的机会,给了他将自己的童话之城越筑越高的机会。他亲近自然、却不亲近世人,他就像是一抹烟云,神秘莫测,让人神往,让人触不可及。
如果不是那一次归途中那一列火车的那一节车厢那一个午后那一个眼神,他不会遇见她,不会爱上她,那么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遗憾?可是如果不是她的出现,他未必会成长为后来的诗人顾城。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要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那就听从心的安排,爱便爱了。
“我 想 画 下早晨,
画下露水所能看见的微笑,
画下所有最年轻的,
没有痛 苦 的爱 情。
画下想象中的,
我的爱人,
她 没有 贝 过 阴 云,
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
她永 远 看 着 我,
永远,看着,
绝 不 会忽 然掉 过头去。”
他对他的女神维纳斯说道:我画了所有人,却没有画你。因为你亮得发光,我不敢直视。
她对她的他说道:我相信你,甚至觉得,了解你比了解我自己还多些,你呢? 你了解吗? 你了解我吗? 那天在北京站,我们 告别 的 时候,我 曾 慌 乱地闪 过 这 些 念 头。现在,我伸 出 我 的 手。
注定遇见,所以终究是遇见了。
他用他的真诚感动了她,感动了她的家人。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婚后,他们过着神仙眷侣般的生活,她是他的精神支柱,是他认识这个世界的桥梁。他是他的全部,她愿就这样陪在他身旁,像对待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爱着疼着,包容着。他爱她,依赖她,信任她,她就是他的全部。
他们在各国进行讲学,谁不羡慕?谁不称赞?如此郎才女貌、才子佳人,定是天造地设。
世间的喧嚣与纷扰让他痛苦不堪,然而她却喜欢这些新的东西,她热爱这个多彩的世界。
他要“归隐”,她要他,所以他们来到了激流岛。
如果不是他对自己世界的向往,不是她爱的追随,那么他们极可能在诗歌的史诗上画下完美句号。
又或者,如果不是英儿的出现,悲剧就不会埋下伏线。
如果任凭春去秋来、云来云往、大雁南飞、落叶归根,一切自然界的变化都还按照原来的变化而变,是否人间的沧海桑田也能够回归到最初的脸?如果我们在光阴似箭、白驹过隙、岁月如梭、时光荏苒的分分秒秒中,都还喜欢着初次相见时的喜欢,是否会有情比金坚、恒远不变?
他天真的活在自己的女儿国,天真的活在自己的理想世界。他以为他可以同时拥有这两个女子的爱,他以为他的理想世界在现实得到了实现。
却不知,他的无知正在一点点吞噬属于他的幸福。
他的英儿走得利落干脆,他的维纳斯伤的鲜血淋漓。
而他还活在自己的城堡,还借助妻子的手敲出他与另一个女人的爱恨纠缠。他不知道,《英儿》,二十几万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深深地刺在谢烨的心尖。
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受够了这个长不大的孩子?这个当初爱自己爱到吃孩子醋的男人,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已经近乎疯狂了,他已经无可救药了,她已经受不了了。
他们最后一次与故人道别,对故乡挥手,却也是对世人永别。
这个喧嚣的世界羁绊了他追寻的脚步,他深爱的女人也不再对他留恋,他仿佛失去了全世界,他再没有勇气活在这世间。
他走了,还带走了他的女神维纳斯。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自杀上演为凶杀?为什么要给人生留一个污点?太多为什么,没有答案;太多遗憾,没有重来。
“ 你相信了你编写的童话
自己就成了童话中幽蓝的花
你的眼睛省略过
病树、颓墙
锈崩的铁栅
只凭一个简单的信号
集合起星星、紫云英和蝈蝈的队伍
向没有被污染的远方
出发
心也许很小很小
世界却很大很大
于是, 人们相信了你
相信了雨后的塔松
有千万颗小太阳悬挂
桑椹、钓鱼竿弯弯绷住河面
云儿缠住风筝的尾巴
无数被摇撼的记忆
抖落岁月的尘沙
以纯银一样的声音
和你的梦对话
世界也许很小很小
心的领域很大很大”
这个童话诗人,终于回到了他自己编写的童话世界了,再不用对这个世界充满恐惧了,终于可以做真正的自己了!
“不 能 从 正 常 的 道 德 范 畴、个人人品 和 社 会公 德 来 解 释、看 待 这 件 事,应 该 更 多 地 从心 理上、生 理 上 来看 顾 城。谁能 知 道顾 城 当 时 的 想 法是怎么样的呢? 承受着什么样的心理压力? 顾城对 生 活很尊 重、很 热 爱,一 朵 花 或 者一 只 鸟都曾经给予极大的热情和关注。到现在我还认为他是一个善良的人,我一直很喜欢他和谢烨,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
我是赞同舒婷的话的,我们不是当事人,我们不知道真相,我们只是我们。所以我们没理由责备,没理由谩骂。
他用极端的方式带走了她,道德于法律是不容许他这样做的,我们也无法原谅这一点。
可是,事实已经客观存在,我们只能将其作为前车之鉴吧!
不管怎样,他的诗歌激励了几代人,直到现在我们也爱着他那句“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寻找光明”;也爱着他那句“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
人的思绪本就是复杂的,理智也没有绝对的,爱与恨也不过一念之间。
流年已逝,昔人已散。
唯有诗歌,哺育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