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到大养过很多只猫,最忘不了的是一只叫卡卡的猫。
最开始的时候,是在川大图书馆的背后一个阴暗潮湿的角落里,发现一只被雨淋的颤微微缩成一团的小家伙,都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
拎回家洗完了才知道人家原来是白白的,脑门上还有一朵很漂亮的黑毛像弯刘海。当时的大熊先生还没有升级成为我的先生,其实很有洁癖,但遇上这样一个女友,那有什么办法呢。
当时,和另外一对青年情侣合租了川大新南村的房子。我现在都严重怀疑,那个男孩是不是有虐待小动物的嫌疑。每次我们出门回来,卡卡都要声嘶力竭,无比害怕地控诉。只要那个男孩在家,卡卡就绝不会溜到客厅里。
终于有一次,回家,卡卡不见了,到处找,晚上也想不通找。大熊先生很烦,说,不就是一只猫嘛,走丢了就走丢了,养着也挺不卫生的。当时给我那个气的哦,后来,很神气,它自个儿又溜溜达达的回来了。
过了好几年,又回到那个地方找一个熟人。非常高兴地回到在小区门口以前常去的摊子上买水果,很惊讶地是,水果摊老板还记得我们,说当年我们是不是丢了一只猫,你这个男朋友才着急哦,大晚上的多晚都还出来找几回,专门叮嘱我让我帮他留意。我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回头望那个憨人,装不晓得的样儿拎着水果走前面去了。
后来,实在没办法,只好带回我家里。妈妈也是很不喜欢养这些宠物的,但是女儿喜欢只好容忍。很多事,我们平时从来不觉得,仔细一回想,亲人之间,很多爱和关心都是在细节里。我们总觉得自己孤独,或许还是因为我们太自我了吧。
卡卡回到家,更加肆无忌惮。满楼窜,经常下班回家,一看,这小东西又在不家。从我家的五楼蹬蹬蹬跑到十一楼的楼顶,一唤,小东西就不知道从楼顶那家的屋顶花园窜回来,高兴地在我怀里直蹦。
想来它也是寂寞的吧,我去上班,妈妈有时候不在家,即使在家,妈妈通常也不会理这个小家伙,最多喂点水加点食,亲爱的铲屎官大人永远是我。现在想来,当时的妈妈也是很寂寞吧,爸爸还没有退休在外地,她一个人陪着我在这个城市。妈妈从来就是一个要强的女人,又不爱打麻将,一个人坐了公交车出门办事,什么门门道道比街道办事处还清楚。她是个聪明的女人,可惜,生不逢时。
“5.12”地震突如其来,当时的我没有课,正在家中午休。第一反应是春熙路地铁挖坑好厉害,房子都抖。知道不对,连忙叫上正在阳台看报纸的父亲大人,抓起沙发上的卡卡,慌忙逃窜下楼,这时好庆幸只是五楼而已。
后来很多人说当时形象很狼狈,我也不例外。抱着个猫,穿着个睡裙,撒个拖鞋,有点《哈尔的移动城堡》那个很呆萌的少女瓜兮兮的样子。关键是,这个形象居然被我学生看到了,毕业后带过的第一届学生,他工作的广告公司正好在我们小区。郁闷到了极点,所以说,无论何时,女人的形象都是很重要的,因为你不知道你在何时何地会遇见何人。
成都人民已经好久没有过经历地震的经验,而我们这后来的年轻人儿,更是生下来没有感受到什么叫地壳运动。非常幸运的是我们一家三口都在一起。当出现什么问题的时候,没有比一家人在一起,更让人心安的了。我,父亲,和母亲,当然还有那只名叫卡卡的猫,一起挤了一个多月的帐篷。帐篷是大熊先生从省外寄回的,他那个时候正好回家探亲了。
结果就在这人仰马翻的时候,卡卡再次走失。这次,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再没回来。
不是不难受,正因为很难受,所以,决定再养一只来遗忘它。爸爸不能接受新来的猫,总觉得没有卡卡善解人意,即使新来这只血统纯正,标准的波斯蓝眼。自从爸爸退休回家,铲屎官和喂食仆人的责任就自然而然地转到爸爸肩上。卡卡那次做手术,一个月都是爸爸在照顾。感情这回事,有时候就像驯养和被驯养,只不过表面看起来你占上风,貌似你有权利随时中断这种供养关系,其实,真正在这段关系中被驯养的还不知是哪一位。或者说,有时候,感情更像是一种习惯和付出,就像《小王子》中,小王子与他的玫瑰花。我从来认为,《小王子》是成人寓言故事,年龄越大越有感慨吧。
如果故事到此,我想起卡卡时,也不过是想起我曾经养过一只名叫卡卡的猫。再过得久一点,连它长得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只怕也是混在人生中太多乱七八糟的记忆中了。很多时候,我们自以为结束的故事,总是会在人生中出其不意的地方冒出来。
半年后,卡卡回来了,脖子上还有一段栓猫的布条。
关键是,家里已经有一只猫。安安在我家已经有半年了,长成了一只大猫。在这半年里,它和我之间驯养和被驯养的关系也已经建立得很牢固了。这两只猫势同水火,闹得家里鸡犬不宁。妈妈下令,必须送走一只。这个状态下去,也别指望两只猫会和平相处。辗转反侧到很晚,还是决定送走卡卡。这个决定很难受。
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TVB还红火的时候,古天乐和宣萱的一个电视剧,什么名字给忘了,好象两个都是警察啊。古天乐的前女友莫名其妙的失踪后,古天乐一直郁郁寡欢,直到认识宣萱,从刚开始不打不相识的冤家到后来的情愫暗生。正在关键时刻,古天乐的前女友回来了,而且是因为古天乐被他的对头绑走了虐待了好几年。这个两难选择,的确是千古难题啊。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所以,薄情的我,选择负了卡卡。
从此之后,卡卡就是我心头一根隐秘的刺。想起它,终究是不安的愧疚之情。原来,我们之所以念念不忘的人或事,更多的是因为良心上的不安和愧疚。
可是,就算不安和愧疚,我也终究没有想过再把它接回来了。也许是心狠吧,但一旦走出视界的人或事,就不要再回头了。或者就算有人对你愧疚和不安,对你的怀念只不过是迟来的道歉。你真要走回他的世界,会发现早已没有你的位置。
所以,无论,前路多么茫然,我们唯有往前走而已。
只不过,我想,我会一直都忘不了这只名叫卡卡的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