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会想起大把大把的事情。因为旅途中并没有什么可做的,思绪就像散落的珠串,落得满地都是,捡起这颗,又开始惦记起远处的那一颗,最终也没法准确地攥住某一个缠缠绕绕的线头。
在空旷的站台上,风声显得格外凛冽,虽然举目望去没有落木,没有红枫,只有铺散的石头上躺着两条裸露的铁轨。但那在耳边刮过的带着凉意的每一次吞吐,都仿佛在悄悄地说,秋天,它来了,它来了。
那列最前头写着和谐号的绿皮火车,在一声鸣笛之后,哐当哐当地,它来了。它像一个旅途上忠实的使者,是一次出行或者流浪的证明。在摇摇晃晃里,旅客们拖着行李,从一节车厢走向另一节车厢,沿途经过许多解放鞋,布鞋,黑皮鞋,高跟鞋,洗得发白的外套,裹着丰腴的皮草,烟味,香水味,和酝酿了漫长旅程的方便面的专属味道。
那个小青年盯着手机屏幕,外放出搞笑视频的声响,那个化着浓妆的女郎翘着二郎腿,那个拎着编织袋的男人现在已经睡过去了,那个贫穷的女学生拘谨地抱着她的书包,卖盒饭卖饮料的小推车已经推了许多个来回,还有三个人,听说靠站停半个小时,结伴下车要去玩一圈,但火车只停留了短暂的几分钟便继续往前开了,他们错过了这班车,却把行李留在了车上。
离到站还有两个小时,有的人已经沉沉地入梦了,有的人还大睁着眼。列车员走动着,从这节车厢到那节车厢。火车还在有节奏地摇晃着。在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里,每个人做着各自的事情,不同的梦境,不同的人生经历,不同的起点站和终点站。虽然每两个旅客坐在同一张长座椅上,但除非必要,除非是彼此相熟的人,车厢里很少响起大声交谈的声音。每个人专注于自己的事情,自己的手机屏幕,或者自己的梦境,自己的方便面桶。
但也会有年长的旅客帮忙将沉重的行李放到高处的行李架上,或者是,大声地告诉列车员,有三个人下了车,再也没有上车来。偶尔也看到有一个年轻人,换到新的座位上,于是对面的中年女子惬意地抬起腿,交叠着翘到了空出来的座椅上。
来自五湖四海的少年青年中年老年男性女性,都蜂拥至这列车头漆着和谐号的火车里,有的衣服和鞋子还沾着水泥印子,有的手指️上还有层叠的伤疤,有的风尘仆仆地裹挟着初秋的寒气和晨露,有的带了一整个编织袋的叮咛和嘱托,有的心里藏着一个光明万丈的前途。
前途,握着一张印着终点站的车票,却不知道会经过怎样的路线,不知道车头会偏往哪个方向。因为旅人们坐在车厢里,而不是坐在火车顶上。旅人们也不知道车外经过了几个季节,虽然车外的那个世界正在经历秋天,但在摇晃的车厢里,时而像夏天,时而像春天秋天冬天,季节失去了指向的意义,哐当哐当,万物好像仍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