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是在爷爷去世第二年与父亲成婚的,因为家里缺少帮手和劳力,他们就住在爷爷奶奶那座老宅里,那座老宅因为早,比以后规划的宅院大了很多,虽然都是破屋烂墙,但是父亲喜欢,这里毕竟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第二年有了姐姐,第三年有了我,重男轻女的奶奶看着两个丫头片子马上翻起了白眼,对于父亲跟母亲没有一点好脸色。之前大伯跟二伯家都是生了三个儿子,相对于他们,父亲一下子成了家里的罪人。不仅是奶奶,还有老大老二都看不起父母了,二伯母曾跑来对母亲说:“你二哥说了,如果我们生了丫头,一下生就要掐死她。
奶奶心里的天平开始了倾斜,开始对老实木讷的父亲颐气指使,虽然母亲每次蒸了馒头都先给她送两个过去,(那时馒头是好东西,我们都舍不得吃)奶奶立马拿给她的小儿子吃了,虽然母亲回娘家哪怕拿回一把青菜也给奶奶送去,但是奶奶总是看母亲不顺眼,奶奶有了好东西,从来藏起来给她那些孙子吃,从没有给我们吃过。
有一次奶奶趁着母亲带我们去姥姥家的功夫,把队里分的柴草分给他们几家了,要知道柴草可是当时做饭吃的主要燃料。母亲回来知道后,找奶奶理论,被奶奶骂了个狗血喷头,说就是不给你家,你还咋着。虽然后来母亲终于生了弟弟,但是三个丫头片子总是让奶奶看着我们不顺眼,我们姐弟四人从来没有感受过奶奶的温情。奶奶还有那几个孝顺儿子开始变着法欺负我们一家,把我们一家看做眼中钉肉中刺。
弟弟妹妹大了点后,一家六口挤在两间房里的确住不开,父亲恳求奶奶让我和姐姐跟奶奶睡,孙女跟着寡居的睡觉天经地义,再说奶奶夜里有事还能支使我们,奶奶同意了,我和姐姐高兴极了,谁知才睡了几天,来奶奶屋的二伯母见到床上多了的被褥,立刻责问奶奶,你的床被爬烂了,睡烂了谁再给你买?谁同意那些妮茬子在这睡觉的?坚决不要奶奶收留我们姐妹俩。一向惧怕她的奶奶把我们的被褥卷起来送回我们屋里,没办法,我跟姐姐只好回到父母屋里在地上打起了地铺,一睡就是好几年。
记得那年五月,奶奶的生日到了,二伯母掐着腰来到我们家院子里,她的腿很长,上身很短,样子很像圆规,圆规的嗓门很大,她站在院子中间大声嚷着“都听好了,今年开始咱娘的生日一家拿五块钱,一大瓢白面”。她知道我们家就父亲一个人挣工分,养活六口人。那时候这些东西对我们可真是个大数目,母亲不吭气,跑到十里外的姥姥家借来五元钱连同一大瓢白面给奶奶送了过去。可是当姑姑跟奶奶的侄儿来给她过生日时,奶奶从不让父母过去吃饭。每年父母带着饭在坡地里度过。家里剩下我们这些孩子,这一天鸡鸭鱼肉的香味飘满了院子,刺激了我们常年吃糠咽菜的味蕾,但是吝啬的奶奶对我们视而不见,倒是她那些孙子们都在她屋里大吃二喝。记得有一年,父母出去干活中午不回来,才五六岁的弟弟妹妹闻到香味,就跑在门口眼巴巴地看着。奶奶他们愣是谁也没有给她俩一口菜吃,下午母亲回来,弟弟妹妹扑到母亲怀里大哭着:“娘,我要吃菜,我要吃菜,”母亲知道后,悲愤之中,使劲抽打着弟弟妹妹,哽咽着骂着“你们这些没出息的孩子,吃什么菜,你就没吃过菜吗?啊!”弟弟哭着说,“娘,我不吃了,我吃咱锅里的菜”其实我们家锅里除了烂白菜还有什么菜。父亲回来知道后,找奶奶理论,我们家穷,但是该给你的钱粮食我一样也不少,他们才是五六岁的孩子,你们就这么狠心!。
奶奶没料到一向软弱的儿子会来责问她,她当即撒泼打滚,说是父亲不孝顺,跑到院子里用最恶毒的污秽的语言骂起母亲来,好强的母亲第一次跟她争吵起来。
屋内,父亲嚎啕大哭,多少年后,父亲还一直说,他没本事,小时候没让我们吃上好东西。
当晚,父亲上夜班,十点钟,父亲前脚刚走,母亲准备关门睡觉,可是刚走到门口,突然五叔冲了进来,抓起母亲的头发就打,我们几个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吓得不知所措了,妹妹大哭起来,顿时哭喊声叫骂声乱做一团,母亲哪里是她的对手,等到五叔打累了,我看到倒在地上的母亲脸流血了,头发乱了,那个我九岁的夜晚,那个场景至今仍是我童年里挥之不去的噩梦。
第二天,姥姥听说了,打发两个舅妈来看望母亲,圆规以为是来兴师问罪的,立马叫了人来围攻舅妈,但是两个舅妈什么也没说,只是安慰了母亲,看我在墙角哭泣,便拉着我的手说,去姥姥家吧,我当时很想走,只有在我亲爱的姥姥家里,我才能感受到一丝长辈们的关爱和温暖,可是我不能走,我惧怕还会有人来谩骂殴打母亲,我那小小的心里,我多么希望自己快点长大,最好能有点武功,这样就没有人来欺负父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