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情变
常瓶儿终于决定，趁着补两只门牙的机会，去做那烤瓷冠去，常瓶儿自己找人做了咨询，又上网查阅了些相关资料，得知这种方法效果最好，做过一次烤瓷冠后，可适用终生。不过，一颗牙齿的花费，大概要800－1000元左右。像常瓶儿这样的满口四环素牙，全部做下来，价格相当吓人。常瓶儿和家里人商量，都说用不着每颗牙都做烤瓷冠。问金小桃，也建议只做暴露在口腔之外的牙齿就行了。其实，一开始，常瓶儿是决定索性全做的，再吓人，三四万块钱的积蓄，常瓶儿还是拿得出的。问题是，这三四万块钱都投放到牙齿上，值得不值得？最后，常瓶儿给自己做的决定是，做16个，上下各8个。
手术的那天，常瓶儿想邀金小桃同去，偏偏金小桃有事走不开，是那孙子牛自告奋勇陪常瓶儿去的。孙子牛不去能行么？那给常瓶儿做手术的，就是他孙子牛的高中同学，为了给常瓶儿节省点钱，孙子牛还对高中同学撒了个小谎，说这常瓶儿极有可能是将来成为他老婆的那个人。
常瓶儿从小身体倍儿棒，很少上医院，见到孙子牛的牙医同学拿把吓人的钳子往其他患者嘴巴里一伸，再用力一扯，就紧张得浑身发抖。孙子牛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发笑。轮到常瓶儿时，孙子牛就把手慷慨地伸给了常瓶儿。
等到手术做完，常瓶儿才发现，在一片紧张与混乱中，她和孙子牛已经形成了十指相扣的暧昧局面，慌忙一把甩了。孙子牛也不计较，掏出电话打给金小桃，宣告手术非常顺利。常瓶儿舒口气，耻笑自己：“你没来由的紧张什么？人家可是金小桃的那啥！”
手术后，孙子牛就经常地跑了来看常瓶儿。常瓶儿有些诧异，孙子牛就自说自话，是自己是受了牙医同学的嘱托，前来督察诊治情况，并自己封了自己一个闲职，名为“牙风监督员”，把个常瓶儿逗得哭笑不得。
渐渐地，常瓶儿的老子娘就习惯了孙子牛的出没，反倒将没来过几回的鲜林忘到了脑后。但常瓶儿哪里忘得了鲜林？在每个女人的一生中，总有那么一个男人，是注定了要让女人刻骨铭心的。鲜林就是入了她常瓶儿骨髓的那个男人。有时，对面明明坐着的是孙子牛，常瓶儿却会将孙子牛唤成“鲜”。孙子牛本来对常瓶儿并没有什么深层的想法，奈何常瓶儿对他的漠视，反勾起了他内心里的好胜心。
女人好比，男人好胜。好胜的孙子牛准备好好地对付对付眼前这个正变得越来越漂亮的女人常瓶儿了。孙子牛跑过去找金小桃商量，金小桃当然巴不到能将自己的闺蜜和自己的老情人捆绑到一起去，当即表示将全力支持孙子牛。
这之后，常瓶儿再来找金小桃诉说鲜林的种种，金小桃就不再顺着常瓶儿一起声讨鲜林，更别说帮助常瓶儿支招儿对付鲜林了。而且，有了金小桃做内应，那孙子牛，就总能在常瓶儿心情低落的第一时间里出现在她面前。孙子牛是个乐观开朗风趣幽默的家伙，总能很快就将常瓶儿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对了，现在的常瓶儿，已经可以放心大胆地张开嘴巴哪怕是狂笑了，那一口难看的四环素牙，从颜色到外形，都有了很大程度的改观。
这个期间，孙子牛还成功地约常瓶儿出去看了一场电影，那是一部很能让恋爱中的男女们热血沸腾的电影，孙子牛已经看过一次，也坚信自己能够借这场电影将两人的关系来点小小的突破，只可惜，那日，金果子缠住他的孙爸爸不放，小人精儿神采奕奕地横坐在孙子牛与常瓶儿中间，硬是将这场他根本无法看懂的成人电影从头看到尾。孙子牛本来说好了看完电影后带金果子去KFC的，因了小家伙的这一搅局，竟和小家伙赌气，偏不去那肯德基，改去了麦当劳，以做惩罚。其实，金果子才不在乎呢，在金果子看来，肯德基和麦当劳能有什么区别？有汉堡有鸡翅有冰淇淋吃就行。
当孙子牛意识到自己为了常瓶儿竟和一个小孩子赌气的时候，吃了一惊——要命，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心思根本不在自己心上的女人了？
再说那鲜家，竟接连闹出大大小小一系列的事来。鲜老爷子那日晚饭过后，将鲜林和杨妈妈两个喊到身边，郑重其事地说：“小子，是这样的，我想和你杨妈妈登个记，老了，也好有个伴儿。你杨妈妈也同意了。当然，这是件大事，是应该先和你商量商量的。”
鲜林一听，挺不是个滋味。老头这哪里是和自己商量？分明就是先斩后奏嘛。再看那杨妈妈，仍是低埋着头，一副很柔顺的样子。大学教师鲜林同志能说什么呢？老年人也应有老年人的情感追求，他鲜林能将反对二字说出口么？何况，鲜林觉得自己似乎也找不到一个强硬有力的反对理由，也就默认了，退回房里。
第二日，杨妈妈眉开眼笑地挽着鲜老爷子的胳膊，两人去了民政部门，将那纸片儿领了，细细放好。杨妈妈将自己在客房的床收了，睡到老爷子房间去。当夜恩爱无话。
第三日，杨妈妈的儿子费九醉醺醺登门，说自己的老娘不能不声不响就嫁给鲜家，鲜家总得有点表示，摆个酒席或者与杨家亲朋们见个面行个礼什么的总归是要的。鲜老爷子不答应，说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赶那个热闹干什么。至于杨妈妈，五十多岁的人再婚，自己觉得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也不十分赞成费九的主张。那费九就有些话重起来，眼看着要起争执，鲜林是什么人？早看出费九的心思，从包里掏出刚到手的3000块稿费来，给了费九：“我老爹身体不好，就别折腾了，这些礼份子，你就代他包了给一众亲戚们吧。”费九接过来，掂了掂，厚厚的一大叠，心里一喜，生怕鲜林反悔，也没数，就赶紧找个借口走掉了。
第四日，费九的老婆钱丽带着6岁的女儿轻轻来到鲜家，那小女孩，扎跟冲天辫，长得煞是可爱。可能早就受到了训练，见到鲜老爷子，纳头便拜：“恭喜爷爷，贺喜爷爷！”鲜老爷子少不得让那杨妈妈开了里屋的抽屉，给了轻轻1000块见面礼。钱丽没想到鲜老爷子出手如此大方，就没把自己当做外人，在鲜家到处乱窜，晃到鲜林房间里，见到写字台上竟摊着两台笔记本电脑，口水直流，开口就向老爷子要一台。鲜老爷子刚想开口拒绝，杨妈妈在身后拉拉他的衣角，那妇人，就抱着笔记本，领着轻轻，一路哼着唱着，走掉了。
人去屋空，老爷子冲着杨妈妈发了火：“你拉我衣角干什么！”杨妈妈眼一红：“我又不是没告诉你，我这儿媳妇，最不是个人，你今天回了她，她会和我们家费九闹上几天几夜不肯消停，我也是没办法啊。”老爷子说：“那你回来自己和鲜林说，笔记本可是他的。”
鲜林回来，不见了笔记本，慌忙四处寻找。弄清原委之后，冲着杨妈妈暴跳如雷：“我的数据，我的课案，我的手稿，还有我多年的日记，全在笔记本里，谁允许你将我的东西送了人？谁给了你这么大的权力？”杨妈妈见往日一向尊重自己的鲜小先生发了火，委屈得号啕大哭起来。老爷子赶忙将杨妈妈拉了，送回房间，父子两人黯然坐下。
三天后，费九骂咧咧将笔记本送还给鲜家，鲜林掏出4000元，作为给“轻轻又哭又闹”的补偿。
鲜家的钱真好骗啊。费九回去后，对着钱丽发了如此的感慨。得了鲜家好处的钱丽，就三天两头地带着轻轻往鲜家赶。借口是永远都不需要找的，现成的就有一条：“轻轻想奶奶想爷爷了。”只可惜，费九和钱丽怏怏地发现，鲜林的房间门，换了把新锁，除了他自己，谁也进不去。鲜家老头的房间里，除了老人气息，哪里还有费九和钱丽看得上的东西？日子一长，轻轻终于不再那么勤快地“想奶奶想爷爷”了。
隔半年，费九夫妇两个再次登门，说轻轻要读一年级了，想去通城最好的小学通师二附就读。可自家房子不在二附的施教区，想找老爷子商量商量，能否将老爷子的房子过户给他，这样，轻轻读二附就可以省下几万块钱的赞助费了。
鲜林气极而笑：“胡闹，这纯属无理要求，您老劝他们早死了这份心！”
不想那杨妈妈，一反往常的柔顺，竟撕下脸皮，寻死觅活地与鲜老爷子闹了一场。直到把老爷子闹出病来，才略略消停。那费九与钱丽两个，尚不死心，三天两头地上门催促。鲜林留了个心眼，生怕老爷子耳朵根子一软，同意了去过户，就将房产证带到了办公室，锁进了保险箱。
后来，轻轻如愿进了二附，不过，那两万多块钱的赞助费，全是鲜林掏的。掏钱的那一天，鲜林很阿Q地发狠：“权当这轻轻是俺的私生丫头！”
事后，乘着杨妈妈出门去买菜，鲜林问老爷子：“这杨家人，胃口不小啊。老爹，都是你那纸片惹的祸吧？您老现在可还催着要我和谁谁谁去领那张纸片？”
老爷子摇摇头，神情里，充满了懊恼。
鲜林发现，老头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