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你们重复地做着切菜的动作,脑子里会想些什么?
我没有问过其他人,也从来没有人告诉过我,只是刚刚切菜时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有些吃惊。我想不起来,以前我切菜的时候,都在想什么。
我的刀功很不好,我始终觉得这跟食材的新鲜与否,鲜嫩还是太老有关系。就拿我刚刚切的四季豆来说,太老了,切的时候都能感觉到硬硬的豆荚了。导致我的刀打滑,心惊肉跳。
切菜的时候我在想,怎么把它切得均匀又好看,就像孩子奶奶切的那样。切菜之前我跟孩子奶奶可是取过经的,得反手切才能切得顺,切得好看。原来如此,之前我都是顺着切,所以很慢,且大小不一。原来切菜不仅要有好的刀功,遇见正正合适的蔬菜,还得掌握技巧。
但是我知道我切菜切不好的原因,还有一部分来源于心理作用。
我的左手食指有一道疤痕,那是一个刀疤。我记得是在十几年前的一个早晨,我父亲说,他想要吃蒸红薯。
刚刚好我家有爷爷挖回来的又红又大的红薯,还带着泥土的芬香。我学着奶奶的样子,捡了几个泥糊糊的红薯,先拿盆装水,来回搓洗。洗干净后,我就左手轻拿红薯,右手拿起大菜刀开始砍红薯,试图砍成两块。我时常看见奶奶这样做。小时候我家有养猪,奶奶给小猪们做猪食的时候,就是先在大澡盆里倒上半尼龙袋子红薯,然后搓洗几遍。等水不再浑浊,奶奶就搬个小凳子,拿家里的大菜刀,先削掉红薯的头尾,再麻利地把红薯一分为二。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轻松解压还好玩,让小小的我羡慕不已。
好不容易等了这么多年,我自己也开始学着用菜刀砍起红薯来,没想到第一刀下去我就惊了魂!
菜刀是如此的锋利,它轻松地砍断了红薯,直接砍到了我的食指上!
咦?我只看见血冒出来,却不疼,有点痒。然后我感觉手指有温热的感觉,再就是麻麻的,最后开始疼了。我赶紧按住伤口,去叫我父亲。
“爸爸,今早上吃不了蒸红薯了。”
我父亲正在埋头倒猪饲料。“怎么了呢?”
我说:“我的手指头受伤了。”
父亲才抬起头来,看到我捏着的流血的手指头。
“怎么?!削皮削到手了吗?”
“不是,我学奶奶那样捧着砍红薯呢!”说着我又在空气中做了个砍红薯的动作。
“哎呀,你奶奶是老师傅,你怎么能学她呢!”说着拉着我去了村里的卫生院。
村医的伯伯是我父亲的好兄弟,异姓人,村里只有他们家一户姓陈。陈伯伯原本是杀猪的,后来当了兽医,不知怎的,摇身一变变成了村医。
我看我父亲拉我到陈伯伯家,可吓了一跳,“爸爸,你不知道,去年我重感冒来伯伯这打针,扎了我五下才扎好,眼看着扎好了,他又稍微一用力,针又穿过去了!你都不知道,大年三十我哭得像个两百斤的胖子!我才不去!”
父亲瞪了我一眼,“你这伤口一看就很深,不好好包扎不行!”不由分说还是拉着我进了陈伯伯的家。
陈伯伯不在,最后是陈伯母给我做的包扎。有点太紧了,我说疼,她说,“伤口太深了,稍微绑紧些,明天还得来换药。”
我看着陈伯母麻利又稳当的手法,觉得她比陈伯伯更像个医生。
那天晚上,我奶奶说纱布都是血,要不要解了贴个创口贴。我信以为真,裂开纱布的一瞬间,血就彪了出来。没错,是“彪”,血没止住,创口贴根本就没有用!那时候是夜晚11点,我没有再去打扰陈伯伯一家,把手指头举起来,迷迷糊糊地睡了。
梦里我只感觉手指头在涓涓淌血,手指头凉嗖嗖的,有一个缺口,有东西从里面不断爬出来,又麻又痒。
后来我去换纱布的时候,被陈伯母骂傻姑娘,说半个手指头都快砍掉了,拿创口贴怎么能贴得住呢?边说边给我撒药粉缠纱布,我终于感觉安心多了。那个手指头上缠着纱布陪伴我过了一个正月,我父亲再也没跟我说早上想吃蒸红薯了。
我现在切菜时还会很小心,生怕切到了我的左手食指,那个食指可是即便过了几年,在梦中都会流血的存在。所以我刀功不好,一部分是心理阴影。
也罢,这辈子都不可能练好刀功了,就这么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