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宫已经乱了。
这座被誉为后宫与羽皇宫并称无二的,最富丽堂皇的宫殿,最受宠的柔妃的寝宫,此时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一路上,大抵也知晓了原委。皇上留宿毓秀宫,原本心情极好,吃水果时,柔妃有意进献贡品龙眼,上果盘的宫女却端错了,生生给端成了樱桃。那宫女姿色不错,柔妃不悦,以为她要故意吸引皇上垂怜,便严厉地责骂宫女,竟提出以眼还眼的说法,要剜了这丫头的眼睛给皇上赎罪,小德子情急之下为她求情,便被打折了双腿。还没完,柔妃竟提出断案的玩法,从罪人居内放出奴隶供姜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不可谓不荒谬。
玉修逸赶到之时,殿外倒是井井有条,不断有宫人被从殿内拖出,不是处以仗刑便是打发进水牢。侍卫们俨然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冷面目睹,并拦下想要进殿的玉修逸。
“何人擅闯毓秀宫?”
玉修逸来时仓促,只一身白衣素颜,简简束了发,未曾身穿女官官服。“无礼!这可是皇上今晨才亲封的典仪女官大人,还不行礼?”润娥的声音适时响起,并亮出了她代表身份的宫牌。连她都忙得忘记了这茬事,润娥这个小丫头竟还晓得身份证物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心思是个缜密的。
“在下失礼……大人不是齐国人?”侍卫约莫三四十岁的模样,脸色缓和半分,微微躬身算是行礼,一双小眼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玉修逸。
玉修逸本是紫发紫眸,不过皆为暗紫,不易察觉,是为玉家祖传,这个侍卫在夜间竟能瞧得出端倪,观察力不容小觑,俨然见识颇丰。既然有把握问出此句,想必已经知晓她是禹国人,禹国女子,姿色出众,多半,便是新来的灵女。侍卫的喉结动了一动,暗中却在腹诽,原来,皇上还喜欢这么玩儿。册封女官,难道更刺激些么?
玉修逸横眉冷笑一声,“知晓失礼还不让开?本座是为皇上分忧的,总不能连一声通报都不给罢!”侍卫愣头愣脑地打了个哈哈,心想没准儿,灵女能叫皇上息怒,连忙住了口,进殿内通报去了。
姜茯没拂她的意。玉修逸进入毓秀宫内时,场面十分混乱,柔妃与姜茯正在争论该把面前那个哭得一塌糊涂的宫女断指好还是割耳好。柔妃说宫女的罪过是违背主子的意愿,姜茯却说是那双手犯了罪过。玉修逸凝神冷笑,那姑娘的素手生得极好看,姜茯或许是想要做个人体标本。
“微臣认为,该将这个宫女无罪释放。”
清冷的声音正在姜茯面红耳赤时适时响起。柔妃只是与她对了一眼,便恼羞成怒起来,“你是何人?竟敢插嘴?来人!将这个擅闯毓秀宫的女贼拉下去,仗杀了!”
擅闯?想必是那个侍卫根本没有通报吧。柔妃既能为一个宫女大发雷霆,必然是个极其善妒之人。连侍卫都敢随意放人进来,姜茯着实是丝毫不得民心。
玉修逸猜的不错,柔妃能有如此地位,全凭一身勾魂夺魄的媚功,据说那一副柔软的身子,冬如暖炉,夏如冰丝,那一对玉足,宛若青莲,嫩滑纤软,柔这一封号便由此而来。柔妃原名钟梓莘,本就出身青楼,没见过世面,除了吹拉弹唱勾引男人便没什么本事,还是姜茯偶然想起要出宫转转民间的青楼,花大价钱挑了个头牌,这才有了飞上枝头变凤凰的机会。入宫以来,确实姿色无双,可再漂亮的女人也会心虚,况且虚荣心、疑心一同作祟,这后宫内稍有姿色的女人都被柔妃赶得远远的,便是为了满足她极其膨胀的虚荣。可方才与玉修逸对上眼,柔妃心中便是一股无名之火。她从未见过这样美的一对眸子。
美得惊心动魄。
大而有神,婉转俏丽,眼尾的曲线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春溪绕指柔,微微上翘,颇有些挑逗和不羁;而瞳孔中心深沉如墨,隐隐透出一丝紫意,霎那间摄人心魄,灵动似蝶。从未见过那样纤长的睫毛,并不过分浓密,而是恰到好处的疏影,卷翘可人,竟为这一对魅惑的眸子添了许多清纯与柔软。
灵女!美得像妖孽一般的禹国人!
她怒不可遏,当即便要趁着姜茯还未注意之前抢占先机。
姜茯却是发现了她,便是站起身来,欲冲上来的侍卫都愣了一愣,面面相觑。柔妃还想开口争辩几句什么,姜茯却回身道,“柔柔,这便是朕同你说的,新册封的典仪女官。哎呀,方才朕怎的就忘了,女官毕竟是朕的大臣,断案便也算上她罢。”
“可哪有穿成这般的女官……”
玉修逸假惺惺地笑着躬了躬身,“微臣谢皇上赏识。”柔妃被打断了话,恼羞成怒地作罢。终究只是个胸无长志的小女子,玉修逸徐徐勾起嘴角,“皇上娘娘稍安勿躁,微臣已经打听了起因,正有一妙计献上,恳请皇上屏退下人。”
对待笨蛋,自然要用笨蛋的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