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书虫
当我听到村东头林楠家三十多只羊全军覆没，我非常震惊，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她家的一大群羊死于意外。
这个消息很快传遍整个村子，甚至连外村也传的沸沸扬扬。原来林楠家刚榨一大桶花生油，放在屋子里，一只小羊进了屋子在屋子里乱蹦乱跳，不小心把花生油桶撞倒，花生油盖子由于没有拧紧，全洒了出来，恰好那天家里没人，家里的大小羊没栓绳子，那些羊闻到花生油都进屋喝了起来。
刚榨出来的花生油口感浓郁醇厚，散发出强烈的花生味道，飘香十里就是用到这里也毫无违和感。我第一次知道羊竟然也爱喝花生油，而且它们平常也喝不到这样高纯度的花生油，一下子喝太多，喝的时候确实痛快，没多大会儿纷纷跑肚子蹿稀，这些羊全部拉稀拉死了。
林楠一家人回到家打开大门时，映入眼帘的是倒在地上的一只只羊，场面不忍直视。林楠妈妈顿时晴天霹雳晕厥过去，一家乱成一团。
村里没人传播林楠一家人是怎么收拾残局的，更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他们像是一夜之间从村里消失。每当人扎堆拉闲话老家时，总会忍不住替林楠家里可惜，更为那些死去的羊深感惋惜。
林楠家里主要从事扎纸人，剪过年用的窗花彩纸，他家的生意非常火爆，十里八街家里办白事时，都会来他家里购买制作。林楠妈妈做纸扎人得心应手，即使在她跟前眼睛不眨一下，也没人能看出来她是怎么握着黑色剪刀，三下五除二的就做完了。
但凡见过林楠妈妈手艺活儿的人，没有一个人不连连称赞心灵手巧。林楠是我的小学隔壁同学，和我不仅同岁也和我同一个年级，他和桃花一个班。
我从来没有观察过他，直到他家的羊因为吃花生全部死了以后，我才开始注意到他。他和他妈妈一样，个头不算高，站在男生队伍里就能轻易被淹没，不过他跟他妈妈一样长的特别清秀，眼睛又黑又大，皮肤白白的，如果不仔细观察他，你还以为他是个女孩子，而且他长的特别像一个男明星，特别像林志颖。
小时候，你要是问我喜欢哪个男明星，我会脱口而出说林志颖，说真的，林志颖就是我们那个年代女孩儿心目中的男神，如果前几年他没出车祸毁容，他的影响力依然空前绝后。
经过这次意外事件，林楠有半个月没来小学上课，就连老师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老师说林楠没有请事假也没请病假，就让住在他家附近的学生多关注他家的去向。
就当班里每个人以为他不来上学时，他却回到学校像没事人一样上课学习。大家纷纷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林楠始终没吐露出半个字。虽然林楠不说，但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甚至对他纷纷投去怜悯同情的目光。
林楠像是性格大变一样，从之前开朗活泼瞬间变成沉默寡言的男孩儿，不和同学说话走动，更不跟老师解释发生了什么。
大家纷纷猜测林楠性情大变的原因，但是没有一个人能说出来。当桃花给我讲起他家三十多只羊的遭遇时，我竟无言以对，我想说些安慰的话，可是我面对的是桃花，即使我说了也没有任何用处。
那些办白事想做纸扎人的人家，远道而来慕名找到林楠家时，林楠家的大铁门却是紧闭不开，敲半天没人出来开门也没人应答。甚至把四周的邻居惊动，邻居们说他们不知道去哪儿了，已经很久没见到这家人。
那人不由问起林楠家发生了什么事，邻居把林楠家的情况大概说了一遍，那人叹息道：“真是可惜了，听我家亲戚说这家媳妇儿不仅人好而且扎的纸人也特别好，手艺特别好，扎的摇钱树车马电视跟真的一样。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谁也不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儿。”
临走时，那人回头看了几眼，想再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说真是造化弄人。
同学纷纷传言林楠搬新家了，搬到一块没有人家居住的地里，四面八方都是田地，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搬到荒无人烟地方，干啥都不方便，想去十字街上买生活用品都要骑自行车十分钟，就连林楠上学都是跑着，一跑就是将近十五分钟。
不过，这是林楠的家事，谁都无法左右，也无法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林楠妈妈也不再做扎纸人的活儿了，开始足不出户，甚至连人都不见。
村里的那些妇女们纷纷替林楠妈妈惋惜，不过这些根本传不到林楠妈妈耳朵里，毕竟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完全切断了与外界的联系。
这件事很快就被村里人淡忘，每次去地里时，我总能一眼就能看到林楠家的屋子孤零零的矗立在那一片田地里，房屋盖的是茅草屋，连平房都算不上。
林楠不干扎纸人的活儿以后，村里就没人干这个活儿了。开始找林楠妈妈扎纸人的依然很多，慢慢的就落没了。那些人似乎早已知道林楠妈妈不接活儿了。
这一年是一个怪年，从过完春节以后天气就不正常，天天黄沙满天飞，电视上播放着北京经常沙尘暴，刮的人一出门就能吃一嘴的土。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漫天的柳絮飞的到处都是，就跟下一场大雪似的。往年，我从来没见过柳絮，更不知道什么是柳絮。不过我特别喜欢柳絮漫天飞的感觉，说不出的感觉，像是浪漫，又像是自由，如果风中没有尘土飞扬，我就更喜欢了。
桃花却特别讨厌这些漫天飞的柳絮，她说她对这些过敏，而且她从来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看的，并不觉得浪漫。桃花恨不得一把抓住这些飘飞的柳絮一把大火烧掉，烧的它们再也不敢出来乱飞。
柳絮大的时候，竟然能沾到一起，特别像某种东西，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来怎么描述，对了，特别像一团云朵，从天上落到凡间的云朵。我想象着云朵落到人间的情形，那时我已经学自然这门课，了解怎么水变成雨的，先是一滴渺小的不起眼的水滴，被太阳照耀而后蒸发，升华到空中，一直往上飘，飘的越来越高，高到遇到冷空气，凝结成雨滴，落进土里，落到树上，落到庄稼棵上，落到人和牲畜身上，最后落到大海里，和大海融为一体。
老师说人和水一样不断循环往复，当我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时我就深深记在了心里。老师说水是循环的，这次遇到时，可能是水，等下一次遇到时，可能是雪是冰是另外一种形态和样子。人和水一样，这次遇到时，可能是人，等下一次遇到时，可能是草，是牛是羊，可能是马，也可能是一只蝴蝶蜜蜂。
我瞬间被老师的话震痛了一下，像是被蜜蜂蜇了一口，起始我并没有发觉什么，直到疼痛发作时，我才一时到蜜蜂蜇一下威力有多大。我说不出这是什么感觉，直到老师说人都是有前世今生的，只是人喝了孟婆汤记忆被抹去，来生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老师说人和水滴一样，水滴是循环，而人是轮回，不停的轮回。可是没有科学家能证明这些水是否能记得自己来时和去时的路，是否和人一样活着有痛哭和欢乐，是否和人一样结婚生子！
有同学提问道：“老师，最后我们会成为什么？”老师笑着说她也不知道，只有死去的人才知道，可是死去的人又怎么能告诉活着的人死去是什么感受，死后会变成什么样，那样就是不死人。
有同学不服气，说道：“老师，人死后是不是就成为一抔土，剩下一堆骨头？”
班主任笑着问：“是谁告诉他的这些？”
同学一脸自豪地说：“我爸爸说的。”这位同学的爸爸在我们县城当警察。他爷爷被下放劳动，在我们村里结婚生子，娶了我们村长宝贝闺女，他爷爷为了他奶奶放弃了进城名额，把进城名额让给了他的爸爸。
我们班每个人都知道班里有个同学不能轻易得罪，原因就是他有个在县城当警察的爸爸。其实我们并不是畏惧他，也不是畏惧他爸爸，只是我们对警察这个职业充满敬畏之心，可能在中国长大的孩子，不管是从基因里、骨子里、血液里，天生对警察有畏惧感。
同学纷纷陷入沉默，很显然老师的话给我们在座的每个人留下一个问号，这个问号伴随我们一生，时不时的冒出来，不知为何会冒出来。
我爷爷也是这个春天死的，死的时候，他是悄无生息。那天我和我妹像往常一样去上晨读，像往常一样给爷爷打了声招呼，我们接着就出了屋子，并没有发觉有什么异常。
直到我们下晨读回家，我妹发现怎么喊爷爷，爷爷都没有任何回应，我妹就像往常一样走到我爷爷跟前用手指试了试鼻息，这时我妹大喊：“爷爷死了！”喊着喊着，她就痛哭起来。
我跑进屋子，看见爷爷像睡着一样，我始终不敢相信爷爷说死就死了，而且毫无预兆，甚至他都没有留下任何遗言。我的眼睛瞬间模糊一片，看不清我妹和我爷爷。
我和我妹不知哭了多久，可能爷爷的离开突然离开并没有让我和我妹意识到什么，我只是觉得爷爷死了，我妹妹哭了，我也哭的很厉害。再往后，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管我多努力想起当时爷爷死后的场景，依然没有任何记忆。这是，我第一次认为一个人死去竟是如此简单容易的事儿，没了呼吸，就代表一个人活生生的人死了。
当时我认为爷爷死的过于仓促什么都没给我和妹妹留下，只留下他睡着时的样子。直到现在，我才想起爷爷曾经留给我和妹妹太多太多的温暖和陪伴，在我难过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想起他，他竟然成为我内心深处心灵寄托，成为我最亲的亲人。虽然小时候我从未跟他亲近，可是现在我想来，他的确是润雨细无声的对我和我妹妹好，代替父母陪伴我们。
爷爷死后，二大爷就去找我爸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我不知道我爸妈听到后什么神情，但是我想他们肯定也很震惊很意外吧，毕竟我爷爷没得病也没吃药，一切都很正常，一点反常的行为都没有。
二大爷说爷爷走的很安详，就像从梦中睡过去一样。我爸妈很快就回家了。我和我妹也见到了她们。如果她们再不回来，我和我妹恐怕就想不起他们的样子，再过几年，恐怕我们会忘记自己和其他孩子一样有父母。
虽然爷爷走的很安详，但是我爸却特别自责，自责自己活了大半辈子还让爷爷替他操心，替他照看自己两个孩子。我爸说他活这么大爷爷没跟着他享一天清福，反而整天为他担心。我爸自责自己不是一个孝顺的儿子，更是自责没有在爷爷活着的时候生出一个儿子。我爸说自己不孝，为此非要给爷爷举办一场盛大的葬礼，一定让爷爷风风光光下葬。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钱从哪儿来，毕竟人能屙出屎却屙不出钱。思来想去，我爸让我妈找姥姥姥爷借，等以后有钱加倍还给姥姥姥爷。
姥姥姥爷特别想借给我爸妈，毕竟我妈已经从那个家嫁出去成了别人家的人。在我姥爷心里，女儿嫁出去就如泼出去的水，有去无回，更别借钱给自己的女婿。更重要的是，我的舅舅舅妈都虎视眈眈盯着我姥姥姥爷手中握紧的钱，生怕被我爸妈借去花了，更怕有借无回。
我姥爷没有借钱给我妈，是我妈在我姥姥跟前哭诉日子过不下去了，姥姥不忍心眼睁睁看自己的女儿活受罪，没有告诉姥爷，也没有征求姥爷的意见，而是偷偷把她手里存的私房钱借给了我妈。姥姥不让我妈声张，生怕一旦声张，被家里其他人知道，谁也甭想过一天安生日子，睡一次安生觉。
我妈从我姥姥那儿借了两千块钱，这两千什么都不用，只用来给爷爷风风光光办葬礼。我妈说其实她想不起来爷爷曾对她好过，更未得到过爷爷的任何关照帮助，只是她想到爷爷从小把我和我妹带大，她就对我爷爷充满感激，这两千块钱全当孝敬爷爷，作为爷爷抚养我和妹妹的辛苦费，虽然钱不多，却是她唯一的身家。
那个年代，别说两千，就说一毛就能买一个泡泡糖，当时的钱值钱，不像现在的钱特别水。在当时来讲，两千块钱能办两万的事。如果拿当时的规格放到现在办葬礼，两万块钱根本下不来。
我爸妈给爷爷披麻戴孝，甚至给爷爷请了一个吹《百鸟朝凤》的唢呐队。我当时特别不理解，明明爷爷死了，为什么还要请花大价钱请唢呐队吹吹打打，热闹的恨不得惊天动地。村里的人一听到唢呐吹响《百鸟朝凤》，就知道村里有人死去在大街上压纸痛哭流涕，孩子们大人们纷纷从家里出来看上一看，瞧上一瞧，然后看着痛哭流涕的孝子贤孙，自己也跟着掉几滴眼泪。
难道这些真的就是孝敬吗？对于当时的我来说，我真的不认为是孝顺，有那钱还不如人生前活着的时候花，人死了再花还有什么意义，是花给死人还是花给活人。
当我把这些话告诉我妈时，我妈急忙捂住我的嘴把我拉到一个没人角落，严厉地告诫我不要让我胡说八道，不能在外人面前说，更不能在我爸爸面前说。我不解地问我妈为什么不能当着我爸的面说，我说的又没错，我妈立马举起手要打我，再次告诫我小孩子什么都不懂，等你大了你就懂了。
我爸给爷爷办了三天三夜的葬礼，确实在村里一下成了名人，确实给爷爷办的葬礼风风光光，可是村里的人却说的特别难听，说我爸也不挣钱也不知道钱从哪儿来的，甚至有人说我爸靠卖小女儿的钱来孝顺死去的爹。
街上的流言蜚语竟然传到学校里，从学校又传到我班里，从我班里又传到我耳朵里，当我听到这些不堪入耳的话时，我恨不得把那些人的嘴撕烂，恨不得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恨不得把他们大卸八块。可是，我太弱小了，根本不足以我做这些，甚至我都不知道是从哪儿传出来的，是谁传出来的，传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
办完爷爷的葬礼，我爸算了下经费，没想到两千块钱更不不够用，还欠了合作社代销点一大屁股窟窿，欠的钱足足有四千块钱，给爷爷办一场葬礼整整花了六千块钱。我爸妈始终不敢相信仅仅三天时间就花掉这么多钱，花了整整有三年的积蓄。我妈顿时觉得五雷轰顶，原以为两千就够了，谁知道是六千。
我爸妈觉得不对劲儿，从头到位又算了三遍，算了一遍又一遍，账目上并未出现任何差错。我爸妈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儿，就算花钱置办东西也花不了这么多钱。这时，林英子妈妈说见到我大娘直接把早就准备好的那四匹白布全部搬到她自己家，事先连声招呼都不给我爸妈说。当时好多人都在场看见我大娘的所作所为，可是她们都觉得毕竟那是我爸爸的亲嫂子，谁都没说话，只有林英子妈妈问了一嘴说人家林照媳妇儿知道吗，我大娘头没抬一下说用得着给她说吗，她算老几。在场的谁也不想给自己找不痛快，更不想给自己挑气，结果谁都没说，反而纵容了我大娘的不良行为。谁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一个眼不瞎心不瞎的人，谁又能分得清这里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我妈气的嗖的一下站起来说要我大娘不给爷爷办葬礼就算了，竟然还敢私自克扣我妈给我爷爷买的孝布，我爸能咽下这口气，我妈咽不下这口气，非要跟我大娘说个明白。我双手赞成我妈这样做，但是我爸却坚决反对。我爸说爷爷刚去世，他不想因为钱的事儿让爷爷死也死不安生，就当做好人好事捐给了我大娘。
我妈顿时哭了，咬着牙狠狠地骂我爸是个怂包，更骂我爸是个烂好人，只会纵容我大娘肆意欺负我妈，我爸还是坚持说他不想再生事，哪怕能用钱解决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只要能让我爷爷安生下葬。
在场坐着的人人纷纷附和我爸，劝说我妈，不让我妈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避免被有心之人小题大作，还不够让村里人看笑话。
我妈只好吞下这个哑巴亏，不过我妈坚信我大娘拿走这些布也好不了我大娘，那是孝敬给我爷爷的，不是孝敬给她的，轮到谁也轮不到她，她拿了不属于她的，也没好果子吃。这些都是我妈说给自己听的，权当是自己安慰自己。
谁也没想到，我大娘没隔三个月就得病死了，临死之前她让她儿子把我爸爸叫过去，哭着对我爸忏悔说自己后悔拿走那四匹孝布，本来她只想要两匹孝布，可是代销点的媳妇儿说爹死之前留给你们一大笔钱，我想想气得慌，就故意要了四匹布，回去以后越想越生气，爹临死之前一分都没给我和两个儿子，凭什么你两个女儿是他孙女，我两个儿子就不是他孙子，他眼里心里只有那两个孙女。
我爸听后瞬间觉得无语，说爹死之前什么都没留，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还是两个闺女下了晨读课以后发现的，他有没有钱你也不是不知道，他除了卖牛羊的钱还有什么钱，再说了他早就不喂牛羊，他早就割不动草，直不起腰了。
至于大娘有没有听进去我爸的话，谁也不知道，但是我认为我大娘是个江山难改本性难移的人，她根本不会相信我爸说的话，从我记事以来，大娘总是跟我爷爷争竞东西，就连一棵葱一根萝卜她也要争竞，她从来不想着关心我爷爷，从来不想着为我爷爷做一顿饭，从来没有尽过一次做儿媳妇的本分，反而她受村里那些长舌妇挑拨离间经常有的没的跟我爷爷大哭大闹，整天想着我爷爷手里那一点点钱。
我爸说的没错，我爷爷一分钱都没有留下。我爸把我爷爷生前的衣服和用过的东西全都烧了，烧的时候翻遍衣服布兜鞋子，一个毛颗儿硬币都没有。反而是我爷爷生前穿的衣服鞋子漏出好几个洞，这些洞竟然没有一个子女给他缝补。
爷爷生前有七个子女，一个女儿，六个儿子，大儿子是去年死的，三儿子是大儿子死后三个月得肝癌死的，由于看病吃药把爷爷手里的积蓄全花光了，钱倒没什么，反而越治越重，竟然给治死了，落下一屁股债，三儿子死之前没有一儿半女，四儿子由于生下来闹饥荒实在没办法从出生就卖了，卖给城里一户有钱人家当儿子。我爸说爷爷故意他四儿子卖的远远的，这样他就不会找到这个贫穷的家了，这个穷家也不会拖他四儿子的后腿，不管谁家过的好坏都不允许来往，我爸是老五，至于老六没出生多久就夭折了。
准确的来说，爷爷七个子女只养活五个孩子长大成家，在他有生之年，他一次又一次经历丧子之痛，一次又一次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奶奶在我大大爷生下第一个儿子时得肝病死了，我爷爷从此未娶。
这时，我才知道为什么我爷爷为什么从来没笑过。在我印象里，我爷爷从来没笑过，整天愁眉苦脸。
有次我给爷爷洗完衣服，我爷爷笑呵呵的从他的枕头里侧拿出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远远的都能闻到一股苹果熟透了的清香味道。爷爷已经不能像之前来回走动，而是整日躺在床上，笑着把我和我妹妹叫到床跟前说：“丹，君，你们看看这是什么？”
爷爷说着像是变戏法似的，给我和我妹变出一个苹果，让我俩各自拿着闻了闻，我和我妹妹都觉得非常香甜。爷爷笑着说：“香吗？”
我和我妹妹重重的点点头，异口同声说：“香！”
爷爷说：“你是姐姐，你去把这个苹果切开，切成两掰，你一掰，你妹妹一掰。”说完笑着递到我手里。
我和我妹高兴的早就忘了这个苹果是留给爷爷吃的，不是给我俩吃的。不过我切苹果的时候，还是切了三块，当我拿着三块苹果跑到爷爷面前示意时，爷爷笑的合不拢嘴，直夸我懂事聪明。
我和妹妹一致同意把最大的那块让给爷爷吃，我俩吃剩下的切开的小块。爷爷笑的花枝乱颤，那是我见爷爷笑的最开心最灿烂的一次，笑的眼尾流出泪花，笑着说：“你们吃，都是留给你们的，你们吃了就代表爷爷也吃了。”说着把那块最大的留给了我妹，剩下的两小块留给了我。
我和我妹边吃边说香，爷爷笑的像是孩童，像是回到他快乐的时候。爷爷活了一辈子真的有快乐的时候吗？我仔细认真想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最后我都没想出来。
还是我妹提醒我说：“怎么没有快乐时候，可能爷爷最快乐的时候，就是和奶奶结婚的时候吧，也有可能是第一次当爸爸的时候，也有可能是第一次抱着儿子的时候。”
“也许吧！”我在心里默默想到，“也许是，也许是爷爷给我和我妹妹分苹果的时候，看我和我妹妹吃苹果吃的香甜的时候。”
在我心里，爷爷只有这一次也就这一次是最开心快乐的时候。
我爷爷死的时候已经八十八岁，可是我觉得一个人活的时间长短并不代表什么，只有一个人活的开心快乐，那才算是真正的活过一次人生吧。
原来书上那句话说的是真的：有的人活着却已死去，有的死了却仍活着。
我想，爷爷一直活在我心中，直到我死去！我永远无法忘记爷爷，永远无法忘记，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