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的春节，是一个让人终身难忘的春节。

新关肺炎的袭来，打破了老祖先千百年承传下来的拜年礼节。

人人宅在家里，在手机上和亲友聊天，拜年，祝福。

几天之后，小宝开车载着爸妈，启程回南京。

家乡公路两边的每一个村子的路口，都有一个穿制服的人守着，两边的树上贴着标语：

“生人莫进村，进村是敌人。”

路中间横两条板凳。挡住大道。

到高速路口，小宝把车停下来，岗亭外站着两个穿制服的小伙子迎上来问：

“到哪里？”

坐在驾驶室的小宝摇下窗子回答说：

“到南京。”

“还回来不？”

“不回来。”

“好，走。”

小伙子检查完毕，退到一边。

高速公路车辆稀少，收费站口敞开，小宝开着小车一路畅通，五个小时到南京。

在南京市区的街道，孙燕映入眼帘的到处是停靠的车，大车，小车，电瓶车，共享单车。

人行道上，偶尔一两个年长的男女行走，把头，鼻子，嘴巴都捂的严严实实的。

到了南京的第二天，家里的人给小宝打电话说：“今天早上咱湾的路都封了，到超市买东西，还要开证明。”

小宝对爸妈说：“幸亏咱们昨天走了。”

一家人相互望望，然后会意的笑了。

疫情这段时间，人们除了吃喝拉撒，其余仿佛按下暂停键。

大自然依然循环着春夏秋冬的规律。又到了阳春三月天，在家憋久了的孙燕，想出去转转透透气。

她一个人来到江边，此刻有九十点钟，太阳照在身上暖呵呵的。江边草坪上聚满了人，有放风筝的，学跳广场舞的，跑步的，商贩推着车子兜售小孩玩具的，有打气球的，还有三三两两坐在一起聊天的。

孙燕放眼江面，江里船只来来往往一片繁忙，她聚精会神地看着稳稳向前的船只，在心里想，每条船上把舵前行的舵手应该是一家之主吧。

转了一圈儿回到家，陈春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他见孙燕回来，又轻轻叹了一口气。

叹气是他这几年留下来的一个习惯。

孙燕问他：“小宝呢？”

“去单位了。”陈春说。

孙燕又问他：“看你成天不高兴的样子，你是认为儿子对你不好吗？”

陈春没搭腔，孙燕接着说：“其实儿子对你不赖，你身上穿的棉袄，保暖内衣，秋衣，睡衣，袜子，裤头都是他买的吧，你有肩周炎他带你到医院去查，回来后又买红外线治疗仪让你烤，去湿气。”

陈春依然没搭腔，孙燕又说：“如果你是为他不找女朋友发愁，他要再问起你咋不开心，你就对他说：‘你啥时候娶了媳妇我就开心了。’”

陈春没好气的说：“你成天道总在说，他听你的吗？。”

孙燕说：“你是父亲当说就要说他，听不听在他，你要知道你在这个家的份量，你是一家之主吔！”

好像又绕到这个问题来了。孙燕努力克制，让自己闭上嘴。

傍晚，陈春的工友打电话来了，约他一起还到浙江去干装修的活。

第二天陈春拖着皮箱又去出门打工，临走时，他对孙燕说：“你今年再要想开店，我支持你。”

孙燕说：“今年疫情严重，生意不好做，不打算开店。”

随着“吱”的开门声，“嘭”的关门声响起，陈春走了，“咚咚”的脚步声很快消失在楼道里。

孙燕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她没有心情看电视，她仰着头闭上眼，在心里回忆一路走过的足迹：

一路走来，每当她不随心愿时，她都选择了隐忍和克制。

她在想：“为什么人不能随心所欲呢？”

她又想：“其实世间万物是有规则的，克制也是一种教养，是一份责任。隐忍是品质，能换来和谐，家和万事兴。这个家是儿子的栖息地，是他婚姻的幸福指数，是珍藏幸福的根，也是我孙燕晚年的福报，我要好好用爱和包容去养护它。”

这几年她总纠着陈春的弱点不放，排斥他，轻视他，他俩过得都不开心，也影响了家庭的团结。

反思了一下，她轻叹了一口气：“人活在世上都不容易，以后再也不期待他改变了，好好把日子过好吧。”

小宝下班回家了，在看电视，孙燕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然后对小宝说：“你爸今天又出门打工去了。”

“哦，知道。”

孙燕说：“以后他回来了，你别埋怨他，对他好一点。在这个世界上咱们是他最亲的人。他在外面受气，回到家里再被家人数落，日子就没法过了。”

小宝说：“我不说他，只要他自己过得开心就行。”

孙燕对儿子说：“你娶了媳妇，他心情就好了。”

小宝说：“你们不要绑架我的人生！”

孙燕说：“小宝，我和你爸都是普通小老百姓。就盼儿子成家，血脉代代往下传，这个愿望不过分吧。以你现在的条件找个媳妇太容易了，可你就是不上心，说这个不合适，那个不合适，人家跟你这大的，孩子都上小学了，我和你爸都急死了，你怎不站在你父母的角度想想？还说绑架你的人生！”

小宝说：“你别急，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我不想将就，如果再两年遇不到我喜欢的，我就随便挑一个女孩结婚算了。”

知道儿子的想法，孙燕就再也没说什么。她决定明天出去转转，找份工作。

近半个月来孙燕全身投入的找工作，先在周围的店铺找，跑累了就在家抱着手机，在五八同城上找。

面试了几家单位，打了几十个招工电话，除了洗碗和保洁，其余的都嫌她年龄大了。

就这样被用人单位挑来挑去，孙燕突然感到她被社会淘汰了。

之前，她总认为自己与众不同，有想法肯努力，一定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现在才知道自身的能力根本配不上心里的欲望，她心存的自信和狂热被现实击败得她无语。

儿子下班回来了，她对儿子说：“算了吧，我明天到医院去做保洁。”

小宝说：“那也行，要太累了就不干。”

孙燕在医院上班，主要负责两个科室和楼梯的清洁打扫，早上来上班，她穿着工作衣，戴着帽子，口罩手套，把楼梯打扫得干干净净。每一个楼梯的立面都有一行字：

“日行一万步，吃动两平衡，健康一辈子。”

“从我做起，三减：减盐，减油，减糖。”

“定期健康检查，生命光彩焕发。”

她拿着毛巾，把这些不同颜色的字擦得鲜艳醒目。看着来来往往走楼梯的客人，孙燕心里美美的。

下午下班之前，她背着喷雾器。到科室消毒。左手握着手柄，右手拿着喷头，左手一用力往下压手柄，右手的喷头立即喷出白花花的消毒水，她举起喷头对着科室的角角落落都喷一遍。

她心情顿时倍爽，感觉自己的劳动有价值！

陈春回家了几次，中午他在家把饭做好再骑电车到医院，接孙燕下班回来吃饭。然后把碗筷收到厨房去洗。

他对孙燕说：“保洁工资低，活又脏，没有个干头，你别干。”

孙燕说：“不干，我哪来钱花？”

陈春说：“你要多少钱？我给你。”

“我自己挣，不要你的钱。”

这几年，陈春一个人在外总自己洗衣服，还会做一手好菜，对穿着也讲究了。对于他的变化，孙燕很淡定没有感动，她已经渡过了满怀期待和奢望去改变他的那段日子！

国庆节快到了，小宝的表哥韩辉到豫南小山村去看望他大舅二舅两家人。他到孙燕院子拍下了那两棵花儿盛开的桂花树，发给她看，并配有语音说：“您院子的桂花树开的花几香哟，你们也不回来看看。”

两颗桂花树勾起了孙燕的乡愁。

她对儿子说：“小宝，我想回老家看看。”

小宝说： “今年国庆节和中秋节赶上在同一天，单位放假的时间比较长，我准备邀请我舅舅和舅妈姨妈他们几家到南京来聚聚。”

孙燕说：“哦，那我就不回家了，现在我就在群里邀请他们来南京。”

明天就是中秋节和国庆节了。孙燕的亲人要到南京来和她家相聚一起旅游！

孙燕高兴，下班回到家就开始收拾屋子，从客厅到房间，桌椅门窗都打扫一遍。

她站在房间满意的看着干净整洁的桌面，随手拿起影集翻看起来，有她和陈春俩在大连炸油条的照片，有他们和王平大姐几个人在大连海之韵广场游玩的照片。有她母亲的单照，有娘家亲人的大合影，婆家亲人的大合影，有九哥九嫂到无锡看她时，他们三个人留下的合影，有小宝幼年的照片，现在的照片。

时间真象一辆单道列车，缓缓滑过流失的岁月。她像一个风尘扑扑的行者，站在路边迎着风，眺望渐行渐远的列车，回忆着走过的痕迹。

一瞬间心里涌起一阵波澜，她轻轻闭上眼睛，尽情享受着追忆的味道…………

手机响了，是她刚来南京打工的那个餐饮店小老板打来的，孙燕接过电话说：

“老板好！”

老板说：“阿姨，大学城这儿的店人气还可以，你还想开店吗？这里还有店往外兑。”

孙燕说：“我现在在上班，没有想开店的事呢，过两天我来看看好不好？”

“好的，你有时间来转转看看吧。”

孙燕说：“好，老板，谢谢你哈。”

挂了电话，孙燕合起影集，来到客厅。

小宝正在规划明天的旅游景点和路线。

今天放假回来的陈春在看电视，他负责买明天的水果零食。

孙燕走到阳台眼望着窗外，现在的气候秋高气爽，温度适宜。她走到窗前手扶着窗框，望着楼群林立的万家灯火。

她家的灯光，也是这万家灯火其中的一束，正是这束光的存在，她的亲人才选择到南京来。

“明天我的亲人们将携手老幼，开着私家车从豫南的家乡出发来相聚！”

孙燕有些激动，她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2020年，8月15 日，起稿。

2021 年，3月6 日，改稿完成。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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