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秦、赵两国渑池相会,秦国为了与赵国通好,专事韩、魏,将长子安国君的次子,异人,质于赵国。
安国君名柱,字子傒,秦昭襄王立为太子。安国君有二十多个儿子,都是诸位姬妾所生,不是嫡子。安国君最宠楚妃,封为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无子。异人的母亲名夏姬,无宠又早死,所以将异人质于赵国,秦国一直不管异人。
秦昭王为了向赵国索要魏齐,命王翦率军二十万伐赵。赵王大怒,想杀质子异人。平原君誎道,异人在秦国无宠,杀了他有什么用?只会给秦国更多的借口,断绝以后与秦国和好的路。赵王于是将异人安置在丛台,命大夫公孙乾作伴,出入都由他监守,又减少异人的用度。异人出去没有车坐,钱也不够用,每天郁郁不得志。
阳翟有个人姓吕,名不韦,父子都是商人,平时往来各国行商,低价买入高价卖出,家财已累计有数千金。这时吕不韦正在邯郸,偶然在路上看到异人,见异人长的面如粉,唇如朱。虽然十分落寞,但不失贵气。吕不韦心中暗暗称奇,问旁人,这是谁?旁人答道,这是秦国王孙,安国君的儿子异人,在赵国做人质,因为秦兵屡次犯境,我大王差点杀了他。现在虽然免死,但被拘在丛台,日用短少,和穷人一样。
吕不韦暗叹道,这是个奇货啊,可以利用。
于是回来问父亲,耕田的利益有几倍?父亲说,十倍。吕不韦又问,贩卖珠宝玉石利益几倍?父亲说,百倍。吕不韦再问,如果扶立一个人为王,让他掌握山河,这利几倍?父亲笑道,怎么做到扶立一个人为王?这利益有千万倍,无法估量。
吕不韦于是先以百金结识公孙乾,两人互相往来,渐渐熟悉。然后见到异人,假装不认识,问公孙乾异人来历,公孙乾如实相告。
一天,公孙乾置酒请吕不韦,吕不韦说,这座席间没有其他客人,既然秦国王孙在此,为什么不请来一起坐?公孙乾依言,请异人与吕不韦相见,三人同席饮酒。
酒喝到半酣,公孙乾起身上厕所。吕不韦小声的对异人说,秦王已经老了,太子最喜欢的是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无子。太子殿下有二十多个儿子,没有专门得宠的,你为什么不趁机回到秦国,事华阳夫人,请她收你为儿子,以后你有立储的希望。
异人含泪说道,我怎么敢奢望如此?只是说到故国,我心中有如刀刺,只恨没有脱身的办法!吕不韦说,我家里虽然不算富有,但愿意出千金,为殿下去往秦国,说服华阳夫人,救殿下回秦,怎么样?异人说,如果我能够如愿回秦,以后如果有富贵,我与你共享。
这时,公孙乾到,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吕不韦说,我在请教王孙秦国玉石的价格,王孙说他不知道。公孙乾不怀疑,三人继续饮酒,尽欢而散。
吕不韦于是经常与异人相会,并交给异人五百金,方便异人结识宾客与买通左右。公孙乾上下都受过异人的金钱,都为异人掩护,公孙乾不知情。
吕不韦在邯郸采办五百金的奇珍,辞别公孙乾,前往咸阳。吕不韦听说华阳夫人有个妹妹,也嫁到了秦国,于是先买通她妹妹左右,请她妹妹转话,说王孙异人在赵国,十分思念太子夫人,有意行孝,请代为转达,这些小礼物,也是王孙异人奉送给姨娘的。于是献上金玉珠宝。
华阳妹妹大喜,安排帘内见吕不韦,问道,这虽然是王孙的美意,有劳尊客远来这里。现在王孙在赵,不知道还想念故国吗?吕不韦说,我与王孙在公馆对面居住,他有事都和我说,我知道他的心事,王孙每天思念太子和夫人,说自幼没了母亲,夫人便是他的嫡母,想要回秦国奉养,以尽孝道。
华阳妹妹问,王孙近来可还好?吕不韦说,近来秦兵屡次伐赵,赵王经常想杀王孙,幸好臣民为他保奏,才保存了性命,所以想回国的愿望更加强烈。妹妹问,臣民为什么要保他?吕不韦说,王孙贤能又十分有孝心,每次到了秦王太子及夫人的生日,或是元旦元宵,都会清斋沐浴,焚香向西面拜祝,赵国人没有不知道的。而且他好学重贤,结交各国宾客,交友遍于天下,天下都称赞他贤和孝,所以赵国群臣都为他保奏。
吕不韦说完,又将金玉珠宝玩物,价值约五百金,递给华阳妹妹说,王孙不能回来侍奉太子夫人,这有点薄礼权且表示孝顺,请求姨娘为他转达。
华阳妹妹命人款待吕不韦,然后来见华阳夫人,转述吕不韦的话。华阳夫人见到珠宝,以为王孙异人真的想念她,心中十分高兴。
华阳妹妹回见吕不韦,吕不韦假装问道,夫人有几个儿子?妹妹说,没有。
吕不韦说,我听说,以色事人的,色衰则爱弛,现在太子最爱夫人,夫人却没有儿子。这时应该在诸位儿子中选择最贤孝的人为儿子,百年之后,所立的儿子为王,才不会失去权势。不然,以后一旦色衰爱弛,后悔已经不及了,现在异人十分贤孝,又十分想念夫人,夫人如果以他为儿子,正是子凭母贵,母凭子贵,夫人将会世世代代有宠于秦。
华阳妹妹转述于华阳夫人,华阳夫人深以为然。
一天,华阳夫人与太子安国君饮酒,突然哭泣。太子奇怪的问什么事,夫人说,臣妾有幸能充于后宫,可惜没有儿子,诸位儿子中,只有异人最贤,诸侯宾客都与他往来,对他赞不绝口,如果能得到他做儿子,妾身也有了依靠。安国君同意了。
华阳夫人说,夫君今天答应臣妾,明天又听其他姬妾的话,又忘了。太子说,如果夫人不相信,请刻符为誓。于是取出玉符,上面刻“适嗣异人”四字,从中间剖开,一人一半。
华阳夫人问,异人现在赵国,怎么回来?太子说,我会找机会和父王说。这时秦昭王正对赵用兵,太子和秦昭王说到此事,秦王不听。
吕不韦知道王后的弟弟阳泉君,正受宠幸,于是贿赂他的门下,求见阳泉君。对阳泉君说,你现在有死罪,你知道吗?阳泉君大惊问何故。吕不韦说,你的门下都是高官厚䘵,坐着骏马,美女充于后室;然而太子的门下,没有一个富贵得势的。大王的春秋已高,一旦山陵崩,太子嗣位,他的门下必然怨恨你,你的危亡马上临近了。
阳泉君问,现在我应怎么做?吕不韦说,鄙人有妙计,可以让你长命百岁,地位安如泰山。阳泉君跪请吕不韦说明。
吕不韦说,秦王年事已高,太子又没有嫡子,现在王孙异人以贤孝闻名于诸侯,却被弃置在赵国,每天想着回秦。你如果能请王后和秦王说,助异人回秦,然后太子立他为嫡子。那时异人从异国能回国,太子夫人无子而有子,太子与王孙都会感谢你与王后的恩德,你的爵位可以长久保存了。阳泉君下拜受教。
阳泉君于是来见王后,将吕不韦的话说了一遍,王后便和秦昭王说这事,秦王说,只要赵人请和,我便接他回国。
太子安国君召吕不韦问道,我想迎回异人回秦为嗣,父王没同意,先生有什么妙计?吕不韦叩首说,太子如果真的立王孙为嗣,小人愿意散尽家财,贿赂赵国权贵,必然能救回王孙。
太子与华阳夫人大喜,太子赠送黄金三百镒交给吕不韦,王后也出黄金二百镒,交给吕不韦。华阳夫人为异人做了一箱衣服,也交给吕不韦一百金,并预先拜吕不韦为异人太傅。让吕不韦转告异人,快点回来,盼望相见,不要忧虑。
吕不韦辞别,回到邯郸,先来见父亲,将事情说了一遍,父亲大喜。
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