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过后,天地清明。
昨天晚上,苏州雷声滚滚,风雨大作。第二天一早还是黑云满天,但一转眼间,阳光似乎要拨开云层,展现那万里蓝天。
今天虽是周六,但因有事去学校。6:50分左右即从家骑车出发,从北向南,穿过平江路。此时,阳光已现,天空湛蓝,被风雨洗刷过的平江路一如天空那般的清爽。阳光滑过高低错落的黛瓦粉墙,无声地落在了平江路上的一块块青石板上,跌得粉碎,珠玉四溅,但却毫无声息,像一部彩色的默片。
而沿街河面上的点点浮光跃金,却是那阳光挨挨挤挤,穿过刚刚密集起来的枝枝叶叶,一路飘摇着,洒落下来。水中那斑驳的墙影,亦是沐浴在阳光的抚慰中,兀自招摇。
因为是周末,因为是清晨,路上只有三三两两的游客,边拍照,边感叹着这美景。而牵着狗在溜弯的当地人,悠闲在走在遍是阳光的青石路上,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些拍照的游客。
十多年来,每当春秋佳日,景色清明之时,我都会顺着这条路,由北而南地穿过,去到那座方塔之下,走进我的课堂。
今天,是十多年来无数个日子中的一个,我又骑着我的单车,走走停停,在这平江路上。
在平江路的北半临近入口处,是两河交汇之地,河面较宽阔,是风景颇佳的地方,每次经过都有游客在拍照,我也不止一次的拍过这里的风景。那一条船,那一幢三层的小方楼,楼上的挂钟,楼顶的檐角,映在明亮的水中,浮动的明晃晃的光里,一张如梦如幻的图片。那棠雨舫三个字古意十足,让人想起春日里海棠盛开时,乘着小船,穿行在濛濛的细雨中,十足的江南风味。
而真实的棠雨舫却是一个位于小巷深处的一个私家菜馆,高端特色中餐厅,实行预约制,小而精致,只有四个包厢,人均300元的消费水平是要考验一下你的经济实力的。服务当然周到,菜品当然适品,专人负责一个包厢,体现精致苏州人“不时不食”的菜单也是随着季节的不同而不同的,席间可以体验欣赏苏州的平弹,河中那一座三舫就是它的代言。
一面粉墙高高耸立,马头墙形式的顶端呈阶梯状,金谷里,三个金色的大字嵌于墙面,沐浴在早间的阳光里。金谷里,充满富贵气的名字。这里原来是苏州吴县刺绣厂原址,现在以艺术加文创的方式,升级成为苏州的一个国际文化交流平台。
墙的左下方靠近地面的部分有一块招牌:Finland Home(芬兰之家)。这是一家西餐厅,一位来自芬兰的艾哲罗(ZEKRO)是这里的老板。在这里可以品尝到芬兰的美食,领略到异国的情调。
紧邻芬兰之家的,也是一个网红餐厅“桃花源记”,在苏州这样一个温柔的城市里,看到桃花源三个字,无由地心中升起一种情怀。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桃花源,当你在平江路漫步时,猛然抬头,邂逅了这个“桃花源记”,你的心中怎能不产生一种感动呢?
桃花源,是每个人心中的隐居之地。说到隐居,在金谷里艺术街区里就有一家“隐居酒店”,将隐居与城市连接在一起。俗语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或曰小隐在山林,大隐于市朝。都说明隐居不单是空间上的逃离,更应该是心灵的回归。不论身在何处,心安即是隐。陶渊明说“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只要心远,即使身片闹市,也是隐居的佳处。如果是一颗浮躁的心,任你住到哪里,你都会对富贵名利念念不忘。
大诗人白居易的诗以通俗易懂而闻名,在某种程度上,白居易也曾经是隐居在苏州的一个隐者,他虽然只在苏州呆了短短的一年时间,但却留下了永远的思念和牵挂。我想这这一定是因为在苏州的一年生活,让白居易感受到了某种的至真至美。他有一首诗,题目叫《中隐》,很是通俗易懂,我们不妨一起来感受一下:
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
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
不劳心与力,又免饥与寒。终岁无公事,随月有俸钱。
君若好登临,城南有秋山。君若爱游荡,城东有春园。
君若欲一醉,时出赴宾筵。洛中多君子,可以恣欢言。
君若欲高卧,但自深掩关。亦无车马客,造次到门前。
人生处一世,其道难两全。贱即苦冻馁,贵则多忧患。
唯此中隐士,致身吉且安。穷通与丰约,正在四者间。
但是,现在在都市中打拼的红尘男女,更多的要借助一下空间的幽远来让自己疲惫的心灵安适下来。如果你没有时间逃离城市去远方,那么这一类的“隐居酒店”就是不错的选择了。据说在这个隐居酒店的楼顶,藏着一个开阔的顶层露台。设想在夕阳将近的时候,三五好友,闲坐于此,一杯清茶亦或一杯咖啡相伴。看蓝天,看夕阳,看走动在下面平江路上的男男女女。生活,有时就应该如此吧!人生的一些瞬间,可以成为永恒。
在金谷里这样的繁华之地逗留太久了,应该向前走了,继续平江路上的光影之旅。
对面粉墙之上,“浮生”两个字在一片晨光中映入眼中,也进入了心中,在心中如那光那影在流水中撞击出了道道的涟漪。浮生若梦,不禁想到了那本有名的书:浮生六记。想到了那里面男主角和女主角,在苏州这样一个如梦一样的城市中的浮浮沉沉,那种种的浪漫,还有那种种的悲苦,“浮生”之“浮”,怎样一种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啊!
在这个地方,可以坐手摇船,在平江河里荡荡悠悠,听船桨划动,水波层层展开,岸上的粉墙黛瓦也跟着晃动起来。如果船娘高兴,还可以唱一曲吴侬软语的民歌,让你在这光影中不知不觉地迷失。
平江路,平江河,河街并行。一座座的小桥,凌空于小河之上,留下一个个美丽的倩影。沿着平江路从北到南,平江河上大概有十几座小桥,每一座小桥都有一个独特的名字,诉说着自己的与众不同。沿着平江路,看一座座小桥,再看一看这些小桥的名字,你就会明白在这里,曾经有多少的人多少的事,你就会明白,为什么苏州有一句叫做:一条平江路,半座姑苏城。
小桥、流水、人家。这里的小河,曾经是苏州城主要的“街道”,现在,在每条河边,都有一条道路。这些小河,渐渐离开了它的实用功能,走向审美,成了风景,成了背景。但苏州人是从骨子里喜欢这些小河的,爱护这些小河的。每天都有人在“打理”着,还流水以清净,还小河以妩媚。
一夜春雨无痕,只留下湿湿的青石板,明亮的河水,还有那绿得正欢快的树木。走在青石板上的脚步,或紧或慢,或轻或重,男男女女,都在这条路上,这条河边,随着光阴流转。
清嘉弄,清嘉二字,出自晋代诗人陆机的《吴趋行》,诗句曰:山泽多藏育,土风清且嘉。说的就是苏州。清代苏州名士顾禄,写有一本述说苏州土俗民风的书,书名即为《清嘉录》。清嘉,清明而美好,二个字说出了江南的风骨精髓。
门前那一大簇的金银花,盛开时,金澄澄、光灿灿。沿着门前的青石板路向东,可以去到耦园,苏州园林中的爱情之园。
君到姑苏见,人家尽枕河。平江路上,多少人家枕河而眠。推开窗,就看到悠悠的河水无声地流过。走在平江路上,看着那沿河的一户户人家,那开在流水之上的一扇扇花窗,还有那从高高的粉墙上探出头来的绿叶红花。每一扇花窗里都是一段岁月,那探出高墙的花朵诉说着岁月的清且嘉。
我在苏州,很想你。
写出这句话,然后制成标牌,挂在那里,向全世界告白。谁知道这句话的背后有没有一个浪漫感人的故事呢?站在河这一边,看着一水之隔的对面,阳光明媚,绿叶妖娆。每一天来来往往的人,有多少会站在这里如我一样,看着那一块牌子,浮想不已呢!岁月在每个人的心里都会留下一个个印记,或轻或重,或短暂或长久。充满阳光的日子总是那么地让人怀念。
这一处地方,我拍了好多张照片。一直都是这样隔着河看着,从来也没有绕过河,进入到那里面。人生就是这样,有些人,有些事,远远地看着就好。隔河相望,想像着那个窗户里面的世界,想像着那里的主人一盆一盆地把那些花放在窗台上,主人肯定也经常在窗户中看着河另一边的人,看着他们看着自己的窗户。你是我的风景,我也是你的风景,就这样互相的观望,留下美好,留下空间……
远处红灯笼边上的那块招牌,是荷言旗袍。一个美得让人心颤的名字,我想,每一个从平江路走过的人都会留意到它的,那里的旗袍也一定不俗。
过了这个荷言旗袍,光影相随的平江路就到了它的南部尽头——干将路。穿过干将路向左拐,几分钟就到了我上课的所在,文章到这里该结束了,一路碎碎念,行走在春天里,围绕在光影中。忽然想起了歌曲《春天里》,那首歌曲中所透露出来的沧桑,真是惊心动魄,憾人心魂。
在这阳光明媚的春天里,我的眼泪忍不住地流淌。
就以歌曲中的这两句做为结束语吧,唯愿生活充满阳光,一如今晨的平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