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漂亮的。
夜幕降临后,我是准时出现在酒吧里的一个性感女郎。
今天晚上,我坐在吧台上等待一个叫阿狗的男人,这个叫阿狗的男人是我的初恋情人。
几天前,我和他在城市广场相约见了一面。
阿狗如往常那样站在貌美如花的我面前,他穿着一条烂牛仔裤,让人误以为他是一个叫花子。
我在他面前的路灯下靠着。路灯的光线很淡很淡,淡的把我们的影子往地下投去后一片模糊。
"你还好吗?美如……我们结婚吧?……"阿狗鼓起勇气说道。
广场上有一群大妈在跳舞。
她们有点像阿狗那个身材臃肿,头发发白,两眼无神,老是催阿狗和我结婚的老妈。
每年回家,她都要和阿狗一块上我家,和我那个身材同样臃肿的老妈商量阿狗和我结婚的事情。(当然,我没有痛快的答应他。)
阿狗茫然无助的看着我,一双不大的小眼睛像小溪一样在眉宇间缓缓流动。一双白色的球鞋上面沾满了灰土,色彩黯淡。
路灯下,我漂亮的身材前凸后翘。
远处的马路上,一辆辆豪华的轿车迅速闪过,路边竖着的指示牌上写满了这座城市的街道名称。
阿狗时常对我说这座城市里面所有的街道都不如我们家乡的一条泥泞的土路,这些街道奇形怪状的名称的确是繁华的代名词,但即便如此,它们仍旧代替不了我们家乡的土路。
但是来到城市N年后,我变了。
"阿狗,我们再也不能怀念过去了。我想知道,面对未来,你有什么样的打算?"我靠在电线杆子上问道。
"美如,我们回家吧。我们一起离开这座城市。"
阿狗茫然四顾。透过广场上大妈的身躯,在她们的身后是那一栋栋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一排排的街道上有咖啡店,面包店,肯德基,麦当劳以及很多五花八门的商店。
譬如说酒店。我的客户就经常喜欢把我带到这种高档的地方,叫我在房间里坐着。房间的墙壁上挂着几张美人出浴照。
"美如,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不想回家了。你想回去就回去吧。反正我也不会嫁你了。"
"好的。我要回家,家乡才是我最想要的地方。你不会嫁给我,我也等你。"
阿狗把头扭到了我看不见的另一边。
"我知道是我不对,我这样伤了你的心我自己心里也难受。"
我们在一起恋爱已经有五年多了。
初一那年阿狗就开始追求我,在我没有男朋友的时候一把捕获了我的芳心。
我们的恋爱符合所有青春期对未来日子的美好向往。阿狗快乐的就像条吃到了肉的狗,他高兴的对我说道,美如我会爱你一生一世的。
"你觉得你在这座城市里能得到幸福吗?"
"说不定。"
"你早晚有一天会被这里的人抛弃的,你害怕了吗?"
阿狗仍旧把头扭到我的另一边。我知道他哭了。
"美如,总有一天你会离开这里的。"
阿狗飞快的跑开了。阿狗的腿很长,跑起来像飞人博尔特。
"我在今生有约酒吧上班,有空过来找我吧!"
他奔跑着穿过马路,在一栋栋的高楼大厦间瞬间消失了。
街道上锃亮的轿车亮眼迷人,黑色的,白色的,黄色的,红色的车身漂亮的像一朵朵鲜花。
一辆豪华的黑色奔驰轿车停到了广场边上。我提着包包,弯腰坐了进去。
"你男朋友吗?"
"我前男朋友。"
……
阿狗走进酒吧,我从吧台椅子上挪下我性感的屁股。
在酒吧霓虹灯中,阿狗土里土气的呆望了片刻,接着找到了我。
听着酒吧里震耳欲聋的DJ音乐,我的脑袋有点晕晕沉沉。但这就是我每天必须面对的生活。这里的灯红酒绿标志着我从一个贫穷乡村姑娘走向纸醉金迷的开始。
"这种生活太乱了,你真的喜欢吗?美如?"阿狗对我说道,他的手在烂牛仔裤里使劲的搓着一张钱,五十块钱的纸币在这里压根不算钱。
那块圆形的酒吧舞池开始了疯狂的时刻,舞池上面几个美女和帅哥正在用夸张的动作挥舞着手臂——嗨起来,快乐的一刻到来了。
"我走了。"阿狗对我说道。
尔后他慢慢的转过身。
我随着他走出酒吧来到外面的停车场里。
这个时间,尽管晚餐才是刚刚结束不久,但酒吧的停车场早已停满了轿车。
我和阿狗在一块空地的水泥墩上坐了下来。阿狗不太讲究在哪里就坐,他还是保留着乡下人的粗糙随意。一点都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哪怕现在我们是坐在水泥墩上。
"美如,你不回家呆在城里有什么打算吗?"阿狗伸出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朝我问道。
"我啊?我想在这座城市里找个喜欢我的有钱人嫁了。"
"你傻了吗?"
"没傻,我挺清醒的。我知道只有钱才能……"
我向阿狗讲了一大堆道理,他听了以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一直以为你是纯洁的,有一天我想你会因此而受伤回来的,我等你……"
他说的很真诚,这一下子把我感动的热泪盈眶。
"美如,我觉得你不应该用这种方式追求这些东西……"
阿狗认真的说道。他这么认真是为了什么?为了我吗?
"我等你回来。我给你一个定情信物。你想起我的时候可以时常拿出来看看吧,那样我会很幸福快乐的。"
他从兜里掏出一张明信片,塞到我的手上。
我看见这明信片是刚刚恋爱时我们一起制作的相片。
我把它放进了包里,和我的化妆品装到了一起。
"你回去上班吧。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告诉我,我没钱,但是我有命!"
阿狗站起来,准备离开这里了。
"今天晚上要不要我送你去火车站?"
"不用了,谢谢你,美如。我……我……我等你回来……"
他语无伦次,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停车场。
我望着阿狗离去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猛然间,我的心里忽而涌起了一股难受的酸痛。
这个阿狗实在是太爱我了。当然,我也爱他。只可惜,我现在掉进欲望之都,再也出不来了。
五年前,当我还是个青涩的小姑娘,父母突然间离了婚的时候,假若没有阿狗的出现,没有阿狗对我的嘘寒问暖,我那个时候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渡过。
也许在那个时候我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和不同的人周旋,直至青春溃烂的千疮百孔。
"美如,"阿狗那个时候就爱上了我,他站在我家门口一边叫我,一边拿一些吃的食物给我,有时候是米粉,有时候是猪肉。"美如,我做饭给你吃吧。"
"漂亮的美如姑娘,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最好最好的朋友了。我会好好照顾你一生一世的……"
他之所以爱上我,不完全是因为我漂亮的脸孔。
他长的也很帅,一米七五的个头,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这个年代最帅气的偶像派明星。
我看着他消失不见,在阿狗帅气的身影中,即便他穿着一条烂牛仔裤,但烂牛仔裤和帅气搭配的很好啊,可是,我需要的东西,他永远都给不了我……
"您好,请问是美如小姐吗?"
"嗯,是啊。您是?"
"我是公安局的……"
"有什么事情吗?"
"这里有个叫孔二狗的人说认识你……"
"啊?请问他犯什么事情了吗?"
"抢劫!请你现在过来一趟吧,他说他想见你……"
"我马上就去!"
电话断了,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刚刚我才送走一个有钱的客人。为什么有的人不抢劫也可以活的如此滋润呢?阿狗为什么要抢劫呢?他傻了吗?
灯火通明的派出所里面有一群警察在忙进忙出,阿狗戴着手铐套拉着头出现在了派出所的关押室里。
"美如我……我抢人东西了。"他对我说道。"我今天晚上在银行门口抢了一个人的钱包。"
他坐在关押室里面,隔着厚厚的玻璃,他没敢抬起头来直望着我。他只顾着向我说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为了你想搞点钱。"
"你怎么这样傻。"
"我知道这很傻,但是我……我知道我那点工资干一辈子也根本养不起你……"
我内心翻滚起五味杂陈的味道,我想哭,我想告诉他何必为了我这样的一个女人而自毁前程,但是我没有说出来告诉他。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才这样干的,你爱我可以为我舍去自己的生命……可我却不能再爱你,更不能嫁给你了……"
他听到这些话,缓缓的抬起了头,随后接着便对着我摇摇头。
"美如,我不在乎你现在的事情……"
"不!可是我在乎啊!我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美如了!"
"美如!"
"阿狗,我也喜欢你,可是你没有钱,你给不了我想要的未来。你有车有房吗?"
他楞楞的看着我,想听我说下去。但是他必须先回答我的这个问题。
"没有。但是以后我会有的。"
"以后,以后是什么时候?下辈子吗?现在的房价一平方几万块钱,一辆车几十万,就凭你现在的工资,一个月四五千啥时候能买的起啊?"
"别打击我,美如。我说过,我会为你拼命的。"
他再次低下头,他手里的手铐让他惴惴不安,也让我心神不宁。
毕竟他是为了我才去抢劫的。
在离开派出所前,警察把铁门猛的一下关上,我听见砰的一声,接着便听见阿狗在里面大喊着:"美如,等我出去……"
一辆黑色豪华轿车停到了派出所门口。车上走下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他朝我走来,搂着我坐进了车里。
"你朋友犯什么法了?"
"为爱犯傻了。"
"为了你吗?哈哈哈……"
我别过脸,望着车窗外不断向后掠过的物体,泪水突然涌了上来……
"阿狗,我是喜欢你,但凭什么却一定要我和你在一起呢……要知道,我早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美如了……"我一边哭一边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