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援重症七区近十天,我通过具体的人进一步证实了一句话:遇事无难易,而勇于敢为。
如果不写出来,这一切会埋没在记忆中,成为普通的片段。
所以,我写了下来。
人物一
主人公是一位护工,河南南阳人,2022.12.31求职到工作来我院重症做工。
可能是南方医院的特色,医院和第三方公司对接,雇佣一批护工分配到具体科室照顾患者的吃喝拉撒睡。不论护工年龄大小,科室的医护人员统称她们为阿姨。我入乡随俗,分不清她们是谁谁,都叫着阿姨。
初始,我听着阿姨口音耳熟,在工作闲暇之余,和她闲聊,证实到我两是老乡。听阿姨讲,近六十岁的她为了给儿子攒点钱,来这儿之前在建筑工地上搬砖干重活儿,最近每天都觉得腰酸背痛,实在干不下去了,就在旁人的介绍下来到了我院。她之前没干过护工,因为目前临床上太缺人,不需要托关系,也没有经过系统的培训,面试后直接上岗工作。由于重症室的病人病情较重,没有专业技能的支持下,护工照顾病人的生活还是困难的。阿姨初来乍到,很是不受待见,护士不愿意找她协助翻身做护理,病人家属不敢找她帮助病人清洁卫生,同行的阿姨嫌弃她干活儿少、在闲着。我想她一定很伤心,很是同情。她在感谢我的关心后,满口飙出家乡话给我说:“干这个不比在工地上干活儿轻松多了?拿的钱也不少,还能帮助到病人,够了!别人相不中咱,是嫌弃咱不会干活儿,咱不说啥。咱现在不会干,多看看多学学,过几天就会了!”
截止到一月四号,阿姨工作五天,已经学会了如何给气管插管的患者翻身、清洁卫生,尽管还有一些技能不会,但已经很不错了。阿姨这个年龄了,还在学习新技能,掌握得那么快,我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
人物二
主人公是一位病人的丈夫,某企业药代。暂称之为A。
重症室成立初期,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延续普通病房的规章制度,所以病人家属允许留在科室陪护。截止到1.4,重症室不允许留陪护。
某一天的下午班次,我负责护理乳腺癌肺转移晚期病人。我在完成护理工作之余,和A进一步沟通(作为一名管床护士,需要和病人家属建立良好关系,有利于开展工作,方便后期的护理)。
听A说,他这十多天里,每天睡个五六个小时已经很不错了。这一点,我确信。在重症室,一天24小时都有治疗,医护人员一刻也不停歇。病人有气管插管,长期卧床且不能自主活动,护士为了预防发生压疮需要每两个小时翻身一次,因为科室人力紧缺,不得不得到家属的援助。如果有生活护理,护工也需要得到家属的协作。另外,一个房间有三位病人和三位家属,少不了有谈话声;监护仪、输液泵、呼吸机等仪器持续工作,当出现异常就会发出报警声;房间隔音效果不好,会传来外面的声音,汇合在一起很是嘈杂。我想,A在注意到病人的病情和有创操作,还有旁人的救治,内心不免得烦躁。
我注意到A一脸倦容,头发杂、乱、卷,一直坐在床旁紧握着妻子的右手,偶尔低声念叨着什么,更多时候在祈福。他晚餐吃了一个面包喝了一瓶纯牛奶。因为患者乳腺癌晚期引发严重感染,尽管用了抗生素、消炎药、退热药等,仍然持续高热,A有些抱怨,自行购买了几块冰袋冰敷,间歇用温水擦拭身体,进行物理降温。我知晓这些方法治标不治本,但又不敢说出来。
病人是一位乳腺癌肺转移晚期患者,停留气管插管接呼吸机辅助呼吸,在使用镇静镇痛药物后不再躁动仍保持清醒,时常通过眼神和她的丈夫表明自己的要求,稍有不顺,就会烦躁不安。A在我视线中,从来没有发出过重话,偶尔有埋怨,更多时候在安慰妻子,说一些亲密话语、讲一些发生过的种种美好、展望未来会更好的祝福。我每每窃听到,总有一股热流温暖了全身,有一两次忍不住红了眼落了泪。
在沟通中,A用沙哑的声音告诉我:“一切都会好的。你看她,一直不肯睡,总看着我,担心一闭眼就再也看不到我了。我也是,闭上眼,脑海中全是她,不愿也不敢睡着,担心下一秒她就走了,再也看不到她了……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能做些什么,不做闲着心里就慌,就找事做,希望对她有帮助……”说着说着,他留下了两行清泪,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声音更加沙哑、轻柔。
我不敢直视他,看不得五十余岁的男人低下本该高昂的脑袋哭泣,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一切都会好的。”
人物三
这是一个群体。
因为这个群体的每一个人物都展现出相似的场景:或站在病床旁,或轻握着病人的手,或抚摸着病人脚,低声细语向病人道祝福,说着说着就会红了眼,想哭又不敢哭,担心惊到病人,忍着跑出科室或嚎啕大哭、或颤抖着哭啼,然后再回到床旁,默默注视着,仿佛看穿了一切、看透了未来,相信对方一定可以得到有效治疗、顺利出院、继续健康地生活,最后放心的离开。
重症室成立初期,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延续普通病房的规章制度,所以允许病人亲属探视。截止到1.4,重症室不允许探视。
于道各努力,千里自通风。在亲情方面,也有类似的道理。当家人、亲属生病时,不顾工作忙碌与否,不顾距离远近,总想着去探望,道一声问候、说几句祝福,才会心安。
在重症室,我看不到亲情的冷漠,尽是温暖瞬间。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心冷的人不会来重症室探亲吧。
作为一个护士,有机会看到看到挑战困难场景、人间真爱,有机会看到超乎生命的高贵瞬间,所以,我说,我是幸运的。尽管忙碌,给我动力继续好好地工作、更好地护理。
我相信,未来一定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