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确定性的,还是不确定性的?
对于人类经验而言,决定论是一个很糟糕的模型。或如诺贝尔奖获得者马克思·玻恩(Max Born)所言:“相比于因果性,偶然性是一个更为基本的概念。”
所以,人生常见的是后见之明,或者说“事后诸葛亮”:
在一个复杂的事件链条中,每个事件的发展都带有一定的不确定性,这时,在过去与将来之间,就存在着一个根本性的不对称。。。
那些职业就是研究过去的历史学家们,对于事件按可预测的方式来发展的观念,抱持着与科学家们同样的警惕态度。实际上,必然性错觉在历史研究中有着严重的舍果,这也使得它成为了极少几件保守主义与社会主义历史学家们能达成一致的事情之一。例如社会主义历史学家陶尼(Richard Henry Tawney)就说道:“历史学家们……通过突出获胜的力量,并将那些被它们所吞噬的力量扔到角落中……来造成一种必然性的表象。”而曾被里根(Ronald Reagan)授予总统自由勋章的历史学家沃尔斯泰特(Roberta Wohlstetter)则这样说道:“当然,各种信号在事后看来,总是水晶般地清晰;我们可以看到它究竟预示的是怎样的灾难……但在事前,它却晦涩朦胧,并包含着相互矛盾的含义。”
怎么破?
我们可以努力使自己对直觉的错误产生免疫力。我们可以学会用怀疑的眼光去看待解释和预言;我们可以更注重对事件做出反应的素质,如灵活性、信心、勇气与坚毅,而非依赖于对事件发生的预测能力;我们可以更看重直接的第一印象,而非看重那些大肆张扬的当年之勇。如此就能避免在机械决定论的框架内形成判断。
知识与勇气,缺一不可 —— 随机性的知识,及面对真实的勇气、以及“被讨厌的勇气”,以及感恩之心:
母亲总是告诫我,不要以为自己可以预测或控制未来。有一次,她讲述了使她转向这个信念的那件事。这事儿与她的姐姐萨比娜有关,尽管距母亲上次见到她已有65年,但母亲却仍然常常提到她。母亲当时15岁,以一种弟弟妹妹们对哥哥姐姐有时所怀有的崇敬之情,崇拜着她的姐姐。那时纳粹已经侵入了波兰,出身贫民区的父亲加入了地下抵抗组织,并如我所提到过的,最终被关进了布痕瓦尔德集中营。当时还不认识父亲的母亲则出身于富人区,并被关到了一个劳动改造营。在那里,她被指派为护士助手去照料斑疹伤寒患者。食物十分稀缺,不可预料的死亡却总在近旁。为了在那危险无时不在的环境中保护我母亲,萨比娜采取了一个计划。她的一名朋友是犹太警察成员,这些警察按照德国人的命令维持集中营秩序,并通常都遭到同集中营的其他人的蔑视。萨比娜的朋友向她求婚——只是名义上的婚姻——以使萨比娜能得到他的职位所能提供的保护。考虑到我母亲也可能沾光,萨比娜接受了求婚。然后事情就发生了。德国人开始讨厌这些犹太警察了,于是,他们将若干犹太警察官员连同配偶一起送进了毒气室——其中就包括萨比娜和她的丈夫。相比于与萨比娜相处的日子,我母亲现在已经活过了更长的岁月,但萨比娜的死仍然纠缠着她。母亲担心一旦她自己也过世,那萨比娜留下的痕迹就不复存在了。对她而言,这个故事说明计划根本毫无意义。我并不赞同这一点。我相信计划十分重要,如果我们是睁着眼睛做计划的话。但更重要的是,母亲的经历告诉我,我们应当看到我们所得的好运,并对此心怀感恩,进而认识到随机事件在成功中所占的分量。这件事还教会我去接受那些令人悲痛的偶然事件。最重要的是,它教会了我去感恩,庆幸没有碰到坏运气,没有碰到那些可能击倒我们的事,没有经历疾病、战争、饥荒,以及那些没有——或者说尚且没有——落到我们头上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