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那条小河

前不久,我的两位女同学,分别在中学朋友圈中发了两段视频。她们用女士特有的细腻,将一幅幅家乡美丽的照片,配上唯美的文字、悠扬的歌曲,编辑成一帧帧流动的图片,徐缓地屏显在我的眼前。

也许离家乡太久,也许是年岁增长,突然看见曾经熟悉的街道、铺面、学校,心中顿时生出对家乡深深地眷念,眼中盈满了感动的泪水。

如果说这些诉说着我们幼年、童年、青年的景物,撩起我思乡的情愫,勾起我无边的回忆,那么,照片中家乡那条蜿蜒的小河,则是我梦回千次的地方。

家乡这条小河,是岷江流经南河下端,被拦腰截断、用于防洪、灌溉的河流。截断南河的这座建筑,叫通济堰。通济堰建于西汉,见证了两千年来家乡的历史变迁。

通济堰

它被分为大小沟,朝着同一方向流淌,泽被成都平原以南。它既承载着灌溉万倾良田的重任,又保证了沿河而下几百万人的生态用水。

我所在的邓公场,地形像个狭长的小岛。这条小河,就像波光闪闪的玉带,绕着场镇,蜿蜒前行,流向千里之外。

小河边,每天上午、下午吸引着络绎不绝的姑娘、老妪前来洗衣、淘米,方便着农户挑水浇菜。问好声、聊天声、打闹声、欢笑声,与小河涛声,交汇融入,声声不断。

那个时候,我们这些少男少女,最喜欢小河的夏天、冬天。

夏天,小河青波徐徐,盈盈满满。

男孩们在小河的上游,女孩们在小河的下游,男孩们穿着红色三角裤,女孩们穿着各色短衣短裤,尽情地在河中扑腾、嬉闹。

男孩们喜欢偷偷打望下游全身湿漉漉、身体开始凹凸的女孩。每每这些偷看的男孩被女孩发现,女孩们便露出愠怒的神情,男孩则像做了亏心事,心里发虚,赶紧一个跳到水中,把自己藏起来。

女孩如果不经意转过头看到穿三角裤的男孩,又突然被男孩子发现,瞬间脸像熟透了的柿子,也会急急转过身去,遮掩自己的窘态。

现在想来,镇上的少男少女也许正值发育阶段,荷尔蒙渐长,这条小河恰好成为一个载体,无意识地催生了相互间的吸引力、好奇心。

小河小鱼儿极多,只要你泡在水中不动,这些鱼儿就会一圈一圈的在你身上啄来啄去,舒服极了。

男孩们特别喜欢站在十多米高的余波桥栏杆上,扎猛子,跳炸弹。那从水中一下冒出来,潇洒地甩甩脑袋的情景,现在想起来,依然酷毙帅呆。

有时天下微雨,我就穿件塑料雨衣,握根长鱼杆,独钓河边。

整个夏天,尤其是暑假期间,我们几乎天天与小河作伴。我们在小河中,学会了仰泳、蝶泳、自由泳。我们在掌握这些游泳技巧的同时,增强了体质,锻炼了意志。

冬天,小河进入封水期,掏河清淤工程开启。

这个时候的我们,异常兴奋。头天听说小河要关闸截流,当晚就高兴得辗转反侧,久不能眠。

第二天一早,镇上的老少爷们,腰上系一小鱼篓,手拿一杆自制的鱼叉,守候在河边。

河水开始小起来。

"关闸了!关闸了!"大家兴奋地高声欢叫。

约半个小时,河水终于退尽,坑坑凼凼中留下的便是流不走的余水了。

河床上,满眼都是大小不一、型状各异、长满青苔的圆石。

河床显露,正是我们施展才能,捕获鱼虾螃蟹的时机。

我们立即下到河床,挽起衣裤,两脚踩进冰冷刺骨的水中,两眼珠贼亮贼亮,搜寻着一汪一汪水凼中来不及跑掉的小鱼,翻开石头捕捉一只只横着逃身的螃蟹。

几个小时后,小鱼篓装了一半多。

这个时候,已收获颇丰,该凱旋了吧?

不!我们这些娃儿,还有目标一一逮一些大点的鱼。

我记得有一次,我就逮了一条好大的鱼。

那次我沿着一个双臂都环不过来的大石头,手竭力往石缝中摸,模了大半圈,终于触碰到一个好大的、柔软滑腻的东西,我心里"咚咚"跳起来,"鲶鱼!妈呀,一条好大的鲶鱼!"我兴奋无比,一只手轻轻摸着它不动,一只手将鱼叉慢慢在水中向它靠近。在离它几公分的地方,猛然戳进去!顿时水中冒出一缕鲜血一一成功了!

我抱着这条足有两三斤重的鲶鱼,嘴里"刚……刚……刚……"哼着不知什么歌的歌儿,满脸得意地走回家去。

旗开得胜回到家中,自然获得妈妈姐姐邻居左右一阵猛夸,心头那是相当舒坦。

晚上,桌上香喷喷的红烧鲶鱼、黄灿灿的油炸螃蟹馋了我们的嘴,同时,也甜了我的心一一因为,这都是我劳动所得!

时间长了,小河中的鱼几乎被抓干净。但我们这些娃儿还是不甘心,仍然每天跑到小河中寻蟹捉鱼,乐此不疲,直到开闸放水。

冬季捉鱼,是个开心的事,它不仅仅是抓到大鱼的兴奋,不仅仅是受到长辈表扬的喜悦,也不仅仅是亨受抓鱼过程的快乐,更重要的是一一它培养了我们的劳动兴趣,它使我们在享受劳动成果时,更加懂得"劳动"这两个字的意义。

家乡这条蜿蜒的小河,伴随着我们成长。它用纯净的河水滋养了我们,在那个文化生活极度馈乏的年代,帶给了我们太多的精神快乐。

如今,照片上的它,风采依然一一依然不急不驰、依然徐徐流淌、依然一往直前……

原来以为,岁月沉淀了记忆,过去渐行渐远。谁曾想,同学的视频,竟唤起我久违的思乡情感,激起我心中感动的涟漪。尤其是这条波光粼粼的小河,似乎在深情地招唤我:归来吧,归来吧,离开家的游子……

我想,不久,我一定吆两三发小,重去小河边,去掬一捧家乡的河水,洗去漂泊的风尘 ;去泡泡脚上的老皮,感受儿时河中戏嬉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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