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除夕,屋外鞭炮声此起彼伏,间或有细雨沙沙敲打枝叶的声音。在昆明过了十几个春节了,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寒冷的除夕。不知道是不是汤加火山爆发的原因,感觉自那以后昆明逐渐寒冷。
从前每逢春节,昆明便是艳阳高照,温暖如春。可今年居然下起雨来,而且异常寒冷。因为没备什么取暖设施,吃完年饭后,就躲在被窝里,捂着热水袋。然而在窗帘扬起的冷风里,竟忽然生出些故乡的气息来,儿时的记忆也就这样扑面而来。
记忆里故乡的春节是热闹而喧嚣的,每到春节临近,父母总是特别繁忙。他们要制备各种食物,熏鱼腌肉,做米糖,炸小吃……,我和弟弟等在一边,伸着脖子趁他们不备便偷上一块,其实我们未必爱吃,但那种场面就是让人眼馋。
记得父亲做米花糖时会用一个超大的木盆,用木棍把糖稀(融化的白糖)、米花、花生或者芝麻以极快的速度搅拌均匀,然后敲打平整,让这些混合物变成方方正正的一块,再用刀左一刀右一刀,整齐地切出米花糖。我们像看魔术一样瞪着眼睛,时不时尝一块米花糖,而父亲连搭理我们的时间都没有。
母亲在灶台支一口大锅,她把切好的小条面团陆续扔进锅里,不一会就浮起金黄色的小炸(故乡的方言,一种炸出来的面食)。我一向不爱吃这东西,因为实在没什么口感,但母亲每年春节都要做,因为是风俗吧,至于最后谁吃了这玩意不得而知。
做完米花糖,父亲还要帮着母亲做各种圆子,甚么藕圆子、糯米圆子、红薯圆子、肉圆子……看着他(她)们在厨房穿梭的身影,我们除了好奇便是开心,因为要过年了。
到了除夕的时候,桌子上摆满了平常不得见的食物。吃年饭前,母亲要给我和弟弟换好新衣服,然后给我们一到两块的压岁钱,我们拿着压岁钱喜不自胜地坐在饭桌上大块朵颐。吃完饭我和弟弟便会去屋外放烟花,那是我们的最爱。
父亲每年总会给我们些钱买烟花,我和弟弟还嫌不够,会偷偷把平时买早点的钱省下来买烟花,我们会积攒满满一抽屉的烟花。然后分门别类做好计划哪天放哪些?务必坚持到正月十五。
我总觉得那时候的烟花比现在的美,可能是我们幼小的心灵就没见过比烟花更绚烂的场景。印象最深的是一种叫喷泉的烟花,黄色的包装纸,短胖的身体却有着无比惊人的爆发力。点燃后它便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喷射出无数明亮的花瓣,足足有两米高。我每次都看得目瞪口呆,迷失在它的美丽里。长大后再遇见类似的烟花,发现都不及它的美,或许我在怀念中一次又一次地美化了它,总之我再没遇见过那么令我心动的烟花。
江南的春节常常是伴随着冬雪的。雪下得厚的时候,冰凌也在屋檐下站满。红砖房子被白雪打扮得烂漫卡通。我们一群小伙伴在屋外嬉戏,穿着厚厚的棉衣棉裤,裹着帽子围巾,像一波滚动的球体,时不时我们还会掏出各家的零食相互交换着啃食。白雪覆盖的大地清冷沉默,静静聆听着孩子们闪亮的笑声。对于当日的我们来说,玩和吃才是顶顶重要的。就像我现在回忆童年,学习和作业都不复记得,只想起那些零食和玩乐的场景。
大人们经过一年的忙碌,终于可以在新年的头几天里稍稍歇息。他们会相约着走家串户,这家吃吃那家吃吃,聊聊天打打牌。孩子们则更高兴,因为会有各种压岁包,虽然里面的钱大抵是要上缴的,但留上个几块钱还是可以被允许的。所以儿时总是盼望着过年,数星星盼月亮般数着日子。
然而等我为人父母,对于过年却一点期盼都没有。常会恍然惊觉:天,又一年过去了。春节怎么过?在哪过?吃什么?要包出多少红包?要准备些什么?……幸好现在大部分东西都可以买到,不需要自己动手做。如果让我和当年父母一样在年前很多天便开始动手制作各种食物,甚至衣服鞋子能够自己动手都不会假手他人,我是连想想都害怕的。现如今生活真的方便很多,花钱买就行了,但年味真的越来越淡了,平日里该有的都有,也就没有了对过年的期许。也没什么值得期许,唯一大概就是团圆,中国人最朴素的愿望:辛苦一年一定要赶回家过个年,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平凡的幸福。
希望以后来年,能和父母一起过年,能在他(她)们身边重温孩童时的快乐。
立文纪念,免得岁深日久,淡了记忆。
---2022年除夕于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