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是出生于上个世纪40年代的人,被泛指“苦命”的一代人。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回忆,一代人有一代人烦扰,一代人又有一代人的使命。年幼的我家庭并不富足,本该上小学一年级的我因为没有钱而往后挪了一年,这让年幼无知的我又多了一年无忧无虑快乐时光。 在我的记忆中,爸爸兄弟三个,而我是家里的长孙女,第一个出生的孩子,妈妈说我的爷爷从出生到满月都没看过我一眼,逢人就说:“为别人家生的一个人”。
在我的印象中,爷爷的身板很瘦小,后背有些驼,让我印象最深刻的是他只有“一只”左眼睛,他跟我说他的右眼在他八岁的时候被同村的孩子玩飞镖射瞎了,这让其貌不扬的他36岁才遇到我奶奶结婚。(奶奶也因儿时高烧惊厥导致身体右半边瘫痪)这样一对不幸的人组成了一个穷苦的家庭,并养育了三个儿子。
我的爷爷从小都没有骂过我,小时候家里穷,上学需要每个学生自己准备课桌椅,到了实在不能挪的年纪,必须要上小学了,我的爷爷也开始准备给我制作课桌椅了。七八月的农村,天亮很早,公鸡很早就开始打鸣,那个年代还没有水泥路,全部都是泥路,清早就可以闻到泥土混着露水的香味,对,我觉得那是香味,是记忆中最温暖的味道。爷爷不知道从哪里弄回家几张大木板,借来了村里木匠师傅的锯子、钉锤、钻子、用墨画线的工具,开始了每天早上的工作——做桌椅。我的这一套桌椅是连体的,凳子和桌子是连在一起的,说是为了凳子不用搬来搬去省的掉,上学前班的时候我还觉得我的桌椅挺不错,全班只有我的课桌椅独一无二,连老师也连连称赞,后来慢慢的我就不这么认为了,换座位的时候我总是搬不动,全班同学就开始讥笑我,我渴望和同学们一样,坐那种桌子是桌椅,椅子是椅子,单独分开的课桌。后来,有一次放暑假,改变了我的想法。那个年代的农村小学放寒暑假,都需要家长来把课桌椅抬回家,以防丢失。记忆中我的课桌椅都是爷爷来抬回去的,别看他身板小小的,但是他的手掌确很大很有力量。爷爷扛着我的课桌椅,我背着书包拿着手里的成绩单,爷孙两走在田间的石子路上,我开口说:“爷爷,我不想坐这个桌子了,太丑了。”爷爷说:“爷爷这辈子都没进过学堂,不知道课桌椅长啥样,但爷爷在制作课桌椅的时候,跟每块板子,每个细孔,每根钉子都嘱咐过了,要让我的艳伢子不受伤,不摔跤,成绩好”。
小时候总喜欢荡秋千,每次吵着爷爷给我做秋千。一个蛇皮袋子用绳子寄好两边做成一个坐垫,再用粗麻绳悬在堂屋房梁上,一个简意的秋千就做好了,我总是玩的乐此不疲,还会吸引同村很多孩子一起来荡,你推我,我推你,笑声就在屋子里荡漾。
爷爷喜欢抽烟,但从来没有进商店买过一包烟,总是自己种烟草,把用完的日历撕下来剪成小方形,把晒干的烟草铺上去,然后斜角对折慢慢卷成一个圆锥型,最后用嘴舔湿边角粘连起来,就成了一根小小的土烟。爷爷不是爱抽土烟,而是买不起香烟,因为他总是偷偷捡别人没抽完还剩一截白色的烟嘴,然后收起来在没人的时候点燃抽,这让我也在平时走路的时候更加小心留意着别人没抽完的烟嘴,有时候发现了还剩半截白色的烟,就像捡到宝一样,欣喜若狂,回家蹦蹦跳跳的给到爷爷手里。
爷爷是村里的老党员,每临近冬天的时候,瘦小身板的他就会到处捡柴火,然后砍成小块小块的推码在屋檐下,等天气冷了,一到晚上村里的人就会到我家聚在一起聊天,因为爷爷早就把火烧的旺旺的,等人烤着暖身,那个时候外出打工的人很少,基本都在家,年轻人聊几句就会去打牌,剩下的中年妇女和老人各坐一边:谁家儿媳妇怀孕了;谁家婆媳吵的不可开交;还有过去年代的贫瘠和神乎其神的灵异故事等等,总是有很多说不完的话题,小孩子们就在一旁打闹,有时候被强行抓过去烤一下冰凉的手,也有时候爷爷会在火盆里放几个红薯,烤熟了就是孩子们的饭后甜点。
爷爷的菜园子一年四季都种满了青菜瓜果,仅仅有条,外围的篱笆编织的错落有致,春天篱笆还会发芽长出嫩叶,绿茵茵的一片。村里的人谁家看上他的菜都可以进去采摘,爷爷总是一脸慈祥的笑,当然也换来了不少别人的回馈,那个时候邻里间都非常和睦,直到爷爷去世,村委书记还特意给他举办了追悼会,八十岁,寿终正寝,去世前还出现过回光返照,满面红光,我想爷爷应该去了极乐世界,不管他去了哪里,在我有生之年,他都活在我的脑海间和心里,他的音容笑貌会陪伴我度过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