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的风波就这么过去了。所有失踪的小孩都被救了出来,大家都说是云踪飘渺的大妖青时又出现了,只是他还是秉持着一贯的低调,再次消失的无影无踪,在一月的心中只留下了那天仗剑而来的惊鸿一瞥,在她梦中一遍又一遍的出现。
“舅舅,青时,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一月趴在窗外,雨过天晴的碧空,透着让人心醉神迷的蓝。
“这是你一个小姑娘该操心的事?”千赤开始痛心疾首起来:“你看你,完全没有一个姑娘样,整天出去给我惹麻烦。明日我就给你找一个女工师傅来,也该让你学学女孩子该做的事了。”
一月罕见的没有跟千赤斗嘴,她满心里在想:那天,青时说,大侠就是这样当的。
到底是怎样当的?怎样才能追随她的脚步,当一名济世救人的大侠呢?
等一月身体彻底好起来的时候,妈妈担心她闷在家里发霉,特意找了个晴朗的清晨带着大家出城踏青。千赤没有再收敛自己的妖气,结果一路上人憎狗嫌,两只喜鹊从他们一踏入树林就开始警惕在在头上盘旋,赫然把千赤当作一个私闯家园的坏蛋。
“这是上次那个四处捉拿童男童女的坏蛋妖怪吗?”一月听到一个喜鹊嘎嘎的问着另一个。
“不是说青时已经将他封印了吗。不过这只肉球看着也不是什么好鸟,咱们还是盯着点。”
“你说谁是肉球呢?”千赤大怒,矫健的跳上树,对着空中的两只喜鹊挥动爪子。喜鹊飞的高了一点,
一月觉得很好玩,妈妈将一块玉佩挂在一月的脖子上,道:“我在这附近采药,你和千赤就在这湖边玩,不要走的太远了。”
一月采了一捧花,又拿花逗了逗湖里的鱼,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忍不住开始迷瞪起来。
“小妹妹。小妹妹”身边传来一个细如蚊呐的声音。努力听了半天,一月终于在不远处的一课树荫下看到了一名身着轻盈白纱的女子。她身形颀长姿态优雅,虽然蒙着面纱,却仍然让人过目不忘。
面对好看的小姐姐,一月自然是狗腿的祭出了她的经典开场白:“姐姐你真好看,我叫一月,你叫什么?”
那名女子似乎被夸的惊讶,又有点羞涩,“我叫月凝。”
"太好了,以后我天天过来找你玩吧。"一月为自己又多了一个新朋友而高兴。
月凝略微迟疑了一下,看到一月露出伤心的表情,她连忙说道:“我很愿意跟你交朋友,只是,我是一只蜉蝣,我的生命只有一天的光景,所以,明天我就不能陪你玩啦。”
一月惊讶的睁大了眼睛。一天,对于她来说是转瞬而过的时光,而只能存在一天的生命,应该怎样度过呢?
“我想麻烦你帮我一个忙行吗?”月凝恳求的看向一月,“在我刚出生的时候,不小心落在湖边行人身上,他本想碾死我,是他身边的少年阻止了他,又把我放归湖中。我还记得他手指拂拭我双翅的温柔触感,只可惜那个时候我还不能化成人形给他一句道谢。”月凝看了看天色,“午夜的时候,我就会消失不见啦,我希望在这之前,能给他献上一只舞,用我最美的舞姿给他道一个谢。一月,你能帮我找到这个少年吗?”
一月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她很惋惜月凝的生命之短,只希望能满足她生命中这唯一一个愿望。
“有人来了。”月凝的身影渐渐隐去,“我会在这里等你到午夜哦。”
“你跟谁在说话呢?”来的是千赤。一月回头一看,月凝已经消失不见了。她心中忧虑,催促着千赤和妈妈带着她赶紧回城,这让千赤很有成就感:从来都只知道在外面淘气不爱回家的孩子,经过上次那件事后终于长大了点,知道主动回家了。一回客栈,一月就扎进大堂,挨个的问过去,“你们知道谁今早去了城外的镜湖吗?”平时一月热心给客人们端茶倒水,这回大家也很愿意帮她一回,只是茫茫人海,上哪去找这么模糊的一个人呢?
太阳一点点西斜,一月心中焦虑万分,她走遍了自己经常去的大街小巷,问了所有遇见的人,就是找不到月凝所说的那位少年。
月色慢慢的洒遍了整个长安城。一月心中失望,着急交织,她拔腿就向城外跑去。
一定,一定要陪月凝姐姐走过最后的时光。
她到达湖畔时,看到月凝沐浴着月色,翘首以盼。她看向一月空空的背后,神色闪过一丝寂寥,一月眼圈一红,充满愧疚道:“月凝姐姐,对不起。”月凝如葱的手指按住了她的嘴,又拂过她的双眼,“谢谢你这么努力的替我找他,看到你的这份心意,我也觉得来到这个世上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呢。所以,在最后一刻,我想请你观看我这只舞,既是谢谢你,也希望有朝一日你找到了他,向他转述我的谢意。好吗?”
月凝身上薄如蝉翼的轻纱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她伸展着身体,闭眼感受这清辉,然后,向湖面踏出了一步。她走向了湖中心,月色在她身边缠绕流转,最后流入她的双足之下,凝聚成一颗皎洁的月盘。立在这不足巴掌大的水中月之上,月凝广袖飘飘,翩然起舞,她身边渐渐萦绕着深深浅浅的光点,映落湖中的倒影和湖面之上䂿月而舞的身姿交相辉印,宛若从诗画中走出来的仙子。
一月眼中含着的泪水悄然滑下脸庞,她真的很后悔,没有找到那位少年。
“不要哭了,小一月。”月凝一曲舞毕,飘然而至。她的脸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在我生命的尽头,能够用最美的舞蹈向你传达我的谢意,月凝已经很满足了。”
一月郑重的点点头:“月凝姐姐,我会一直找一直找那个人,等我找到他,我还会将这份谢意完整的传达给他的。”
“谢谢你。”月凝温柔的笑了“你看,你的脸都被树枝划伤了。”她已经开始变得半透明的手拂上一月的脸庞,“真是对你们这样温柔的人无法抵挡呢,对别人这么好,自己受伤也无所谓。清晨的时候,青时也是这样在湖边休憩,我们看到他腰间伤口血迹隐隐的渗透出来,似乎伤的很重的样子,但是他却对我们说这一切都值得。”
一月猛然站起,回握住月凝的手,想问个究竟。却扑了一个空。
耳边留下她在人世间最后的声音:“能遇见你们,真的很幸运呢。”
一月默默的在湖边站了良久,直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一名少年艰难的喘着气跪倒在岸边,他大口的喘着气,充满希冀的看向一月,又看向宁静的湖面,神色慢慢的变得失落起来。等呼吸平静下来时,他闷闷的问到:“那位蜉蝣姑娘,已经走了吗?”
一月点了点头。
“我还是没能赶上啊。”月光下的少年低下了头,单薄的身姿显得无比寂寥。
那天晚上,一月趴在少年的肩上,一路晃晃悠悠的回了家。她有很多想说的,她想转告少年,月凝对他的谢意有多么的惊艳,她还想问他,为什么要抓捕辛五娘,她想搞清楚,明明对月凝姑娘那么好,为什么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纨绔?但是她一句都没问,她只是安心的趴在少年的肩膀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