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所有的第一次都是猝不及防,是人没有做好准备吗?不,不是人没有做好准备,而是人根本就毫无防备。人既无法预料它们的发生,也无法掌控它们的演变,以及会产生的结果。生命的时间轴上,某些人、事、物一开始总是赤裸裸地闯进当事人的生活,进入当事人的体验——当事人与它们撞了个满怀,却并没有任何经验来面对和处理它们。
所以,经验是如何形成的?这往往取决于当事人第一次是如何处理的。每当新的处境发生时,人都会本能地调动起自身已有的资源和功能,但同时也在摸着石头过河——人的内在会激发出各种各样的手段和方式,让人在未知的情况下,还能想到办法处理它。这时候,一旦人第一次处理成功了,人的内在就会产生经验——经验会让人以后遇到同样的情况时,就像第一次那样处理,因为人已经熟悉它了——这是经验的作用——但经验也是一种惯性。
事实上,人的本能并不想要陌生,人只喜欢熟悉;人并不真的想让自己接受新的经验,人的本能只想用过去的方法来解决现在的问题——这就是人的惯性。生活中,只要人在第一次的时候形成了某些经验,这些经验就很难被彻底放弃——因为人开始形成的认识、习得的方法就是这样。这也是为什么第一印象会有决定作用。不仅如此,人生中许多第一次的经历、最开始的经历,也都在未来的时空里深深地影响人——因为它们是从无到有的突破,是在白纸上首先绘出的颜色。
可以说,每个人童年的经验形成了每个人人生的底色,人很难彻底改变自己的底色——最早的经验总是被埋得最深。一个人童年时候怎么与父母相处,长大后就会怎么跟他人相处;一个人在怎样的环境里长大,ta必然会在这样的环境里形成自己的经验,并且会将这些经验转移到另外的环境里——为什么?
因为在我们小的时候、在面临许多第一次的时候,迎接我们的人、事、物、环境、体验……可以说都是新的。而年幼、年少的我们,并没有任何的经验,也没有任何的准备。这些新的事物和体验,赤裸裸地降临到了我们的生命中,于是我们本能地、在第一时间让自己适应它们——就如同处理那些让自己猝不及防的遭遇一样,我们在这个过程中一点点形成了自己的经验——自己应该怎么说、怎么做、怎么表现等等。与此同时,我们更让自己在这些事物和体验的沁润下,潜移默化地形成了自己的性格——自己一点点就长成了这样的一个人。
生命的旅途上,我们总是携带着过去十几年、几十年的经验——不仅有事情的经验,还有内在的、心灵的经验。一个人过去有过怎样的经历,总是能在ta今天的面貌里体现出来——生命中荡涤过的洗礼,在我们身上留下了怎么也擦不掉的痕迹。
然而,这不一定是美好的。相反,生命中许多的第一次都是创伤。创伤之所以让人痛苦,正是因为创伤是第一次——当情况来得猝不及防,毫无防备的我们必然会受伤——但我们也让自己拥有了相应的经验。毕竟生命中的痛苦不要说太多,没有人能真的呆在痛苦里面,人总会本能地找到一条远离痛苦的路——这就是人的经验。
但悲哀的是,人就像继承做事情的经验一般,也把过去解决痛苦的经验都继承了下来——如果抽烟能缓解第一次的痛苦,人就会用抽烟来缓解所有的痛苦;如果忍气吞声能解决过去的问题,人就会用忍气吞声来解决现在的问题;如果伪装自己能在旧的环境里得到安全,人就会在新的环境里依然伪装以得到安全……
我们对痛苦的应对也是有惯性的——但却不能让此刻的我们感觉更好——我们要更新自己心灵的经验才行,正如我们要不断更新自己在其他方面的经验——不要让经验成为阻碍自己的惯性——这就是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