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巴不是真哑巴,因为他还会说一些简单的字词。
就是不太聪明,村里人都把他当傻子看。
我们叫他嘎啦栓。
在我的印象里,嘎啦栓很善良,他不会发脾气打小孩儿,见人就笑。
还会主动打招呼,一般说的是吃饭了么。
听长辈说,嘎啦栓十几岁时,上面来人斗地主,他被人戏弄,喊错口号,被一枪打穿裤腿,裤子对穿俩洞。
幸亏没伤着人,真是幸运。
成年后,他的姐姐兄弟们都相继成家,他就跟着老娘生活。
啥也干不了,整天就在村里瞎逛。
好在不惹事,也不去外村乱跑。
到饭点了,他妈做好饭就会站在门外喊:栓,栓,回来吃饭——
老太太的声音半个村子都能听到。
跟着老娘虽然饿不着,可惜嘎啦栓冬天还是穿的很单薄。
能比正常人少穿一半衣裳。
有一年他大哥去海南捡垃圾,挣了些钱,回来给他买了新衣服。
单身的大哥比较疼爱这个傻傻的弟弟,还打算过完年再出去,把弟弟也带上,教他做简单一些事情。
嘎啦栓一直很听话,也干净,不是那种邋里邋遢的半吊子。
可是他也像一个单纯的孩子一样,穿上哥哥给买的新衣服,就想去走亲戚了。
他跟着妈妈曾经去过大姐家,应该对道路有个大概印象。
那天还下着大雪,嘎啦栓走啊走,结果就把自己走丢了。
可能是因为大雪越下越大,把道路覆盖了,他也因此迷失了方向。
家里人很着急,四外村都找了,都找不到。
只知道有外村认识的人,看他过他在雪地里走,问他去哪儿,嘎啦栓说要去大姐家。
哥哥还往更远的地方发散性去找,结果还是杳无音讯。
那时都快过年了,找不着也没办法,就报警了。
没过几天,有消息传来,在几十公里外,一个人去麦秸垛拽柴时,看到了嘎啦栓靠着麦秸垛蜷成一团,人已经冻僵了。
家里人赶快把他拉回去,掩埋了事。
大哥哭的最伤心,他说是自己害了弟弟,如果不买那身衣裳,弟弟也不会走。
那年嘎啦栓大概有四十岁多点,一个人,就那么永远没了。
写起他,忽然发现记忆犹新,声音和笑容都记得起。
许是因为他是一个纯真的人,所以一直都能记住。
人的一生犹如白驹过隙,正常的人和不正常的人,最终也都是那么回事吧。
白茫茫大地真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