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下的九维湾 第九章


复活节过后,天变得一天比一天凉了起来。

在天气预报说,将会有从南极到来的风暴袭击新西兰全岛的不久后,天开始下起了雨。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天,到了傍晚时分变得狂风大作。

这样的夜晚,万叔和春颖姨说一定不会有太多的客人来吃饭了。

其实在复活节过后,小城里的服务业就开始变得清淡了起来。

在夏天里为游客提供导游,租车和游船服务的公司早早地关了门,小城里的餐馆大都从餐厅的营业转向了外卖。

大家忙完了晚饭时的外卖后,万叔看着空落落的餐厅决定早些关门。路蔓帮助春颖打扫完了厨房,就回到楼上自己和明明的房间里。

明明还在台灯下做着作业。路蔓听哥嫂提起过明明在班里一直都是上等生。

她曾经为失去了父母的侄子的学习而担心过。不过现在看来,尽管明明的小心脏里存有太多的悲哀,却没有因此而影响了他的学业。他仍然在努力地学习着。

路蔓站在房门口,借着灯光看着明明那有些消瘦了的小身板,心里不由得感到内疚了起来。

在哥嫂的葬礼上,她曾经向他们发过誓,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他是他们路家目前留下来的唯一的血脉,也是路蔓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

路蔓转身下了楼,在厨房里为明明熬了一碗燕窝粥。

燕窝粥的原料,是那天她带着明明买校服毛衣的时候,在布伦海姆城里唯一的那一家亚洲店里买到的。她决定用这些食材来为明明补补身子。

将一碗热腾腾的燕窝粥端到明明的面前,路蔓柔声劝说明明放下手里的功课,把粥喝下去。

一阵猛烈的狂风吹开了卧室的窗户,雨点落进了室内,打湿了窗帘。

路蔓跑到窗前关上了窗户并拉上了窗帘。然后斜躺在自己的床上,望着正在喝着燕窝粥的明明的侧影发了一会儿呆。

“喝完了燕窝粥就早些睡觉吧。”路蔓对明明轻声建议道。

“姑姑你先睡吧,我还有一点作业,今晚必须要做完……”

见明明认真地做着作业,路蔓打开了床头柜想找本书看。

忽然,她的手触摸到了那一个雕花的小木盒。

路蔓取出木盒,打开了盒盖。

一股久远的,尘封着的味道,从那个小盒子里冒了出来。

拿出了那一本已经泛黄了的,书写着整齐小楷字体的本子,将它抱在胸前,路蔓的心在剧烈地跳动着。

她听哥哥对她提起过这个有着发黄的纸张,记载着他们家族秘密的本子。

这个小木盒子是爸爸临终前留给哥哥的。

爸爸去世后,老家就只剩下了路蔓。他们的妈妈早在路蔓八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哥哥卖掉了老家的房子,为她办理了移民手续并将她带到了新西兰。

那一年,她刚满14岁。

路蔓小心翼翼地翻开了那被塑料薄膜保护着的,已经经过了一个世纪的纸张,伴随着窗外的风雨声,静静地读了起来:

敬缘,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生命是个奇迹,尽管是那么的短暂。

在我这短暂的一生中,我找到了我的最爱。尽管我知道我已经无法与她和我们的孩子见面了……”

“你曾经问过我为何不想成家传宗接代?我没有回答你的这个问题。应该说,我在尽量回避着你和家人对我的的提问和关怀。”

“你们的猜测是对的,我在新金山——新西兰讨生活的时候,发生了很多的事儿。在那些艰苦的,充满着冒险的日子里,我有过生命中刻骨铭心的爱恋,尽管那一份爱恋已经离开我十几年了,尽管从我离开新西兰的那一天起,我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再有机会见到我深爱的女人和我们的孩子了。尽管在我们离别的时候,我曾在心里发过誓:‘我会回来,我要把她带回中国去……!’但是在我的内心深处,我知道我不会再有机会回去了,也再也无法见到我的爱人,和她肚子里的,我们的孩子了……”

“此刻的我心里非常明白,我就要不久于人世了。我把这张照片,这块来自新西兰南岛西海岸的玉手环,以及这本记载着我们的故事的本子留给你,我请求你和我们的家人:如果将来有一天有幸去新西兰的话,请帮我打听她们母女(子)俩的消息,请对他们说,纵使我这一生都无缘与他们再见,但是我没有一天不在想念在她和我们的孩子,告诉他们我为了这份爱而独守的一生,我的生命中,有过她,就足够了……”

“敬缘,如果你此生也无缘去新西兰的话,请将我的这本记载着我们故事的手写札记保存好,并传递给我们的下一代。我相信在我们的家族里,有一天会有一位我们的后代远渡重洋回到那里,并找到我爱人和孩子的下落,将我的爱带给他们的,不管已经经过了多少年……”

请一定要帮我,就是在我百年之后,也务必帮我实现这个心愿……

“敬儒,一九一零年五月十八日(庚戌年四月初十)夜,写于家中病榻前。”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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