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个夕阳渐斜的日子,我漫步在公园的林荫小道,空气里总携着一股淡淡花香,我喜欢这林荫、这花香。
可能是年纪大了的缘故,有时一首歌,一抹花香就能勾起回忆。
回忆就像那庭院深深深几许的层层松涛,重重柳韵,一语道不尽,千言叙不完。
闻到花香我就会想起那些花香相伴的岁月,那些美好纯真的日子。
我的小学学校就在我家屋后,仅一墙之隔。
离上课时间如果充裕,我就慢慢走去,左右不过三四分钟。
如果到了打预备铃还没动身的话,我就会从屋后翻墙,像体操员走平衡木一样单脚一步一脚地过一块红砖宽的墙头。
这时既要注意脚下,又要提防被父母或老师看到。
爬墙、过墙头,奔入教室要不了一分钟,长此以往也练就了我攀爬的本领。
我的小学学校不大,仅两层的楼房,操场上除了两张乒乓球台,别无他物,一棵树也没有。
一二年级在楼下,三四年级在楼上。
到了三年级,我们如愿地上了楼。
我的教室在最右边,教室前门外有个小回廊,墙外紧挨着有棵老槐树。
四月槐树花开,满树满树的槐花,如串串银铃,似簇簇白雪,香气浓郁。
若闻得久了,会有点闷人。
槐花靠近回廊伸手可及,摘一朵入口,淡淡的香甜留存齿间,没有任何怪味。
上课时,微风递进阵阵芳香,朗朗的晨读声里裹进了一丝香甜,沉闷的课堂上飘荡着沁人香味,让人心清神宁。
体育课时,即使站在操场上也能闻到,连带着运动和游戏也有了槐花的香味。
上初中时,我们就搬进了新修的房屋,虽离学校不很远,却也去得少了。
前些年我散步围着学校和老房子转了一圈,发现儿时的学校已成为老年娱乐健身场所了。那棵老槐树早不见了踪影,或许它是自然老去了,或许是修路嫌它碍事便砍了去。
此后我走遍全村,却再也找不到一棵槐树了。
这槐花香随着逝去的童年一同封存在了记忆里。
到了五年级,我们便到离家六七里远的新华完小。
完小的校区建筑比小学大了两倍,有内外操场,三栋楼房。
外操场边沿种了大半圈的松柏作为屏障,没有围墙。
内操场则像是一个四合院,靠墙两侧的花坛里种着几株夹竹桃。
那时我不知道它叫夹竹桃,只知道花开时绯红一片片,像刚施粉的美人的脸,又像晨起云雾初开的红日,散发出一股淡而不腻的清香。
体育课时,我们在内操场跳沙坑,累了就坐在夹竹桃树下小憩。
闻着花香,看到阳光洒落在鲜红的花瓣上,绿叶间,就着人声,有种红花渐欲迷人眼的昏昏然,闪过想在花下酣睡的念头。
因不知花名,所以我对它始终保持远观而不亵玩的态度,枝叶和花朵都不曾触摸过。
我对陌生的人和物皆是如此,亲疏分明。
后来在花市无意间看到一盆鲜红的花,叶片狭长,很是眼熟:这正是完小学校里所栽的那种。
我问老板这是什么花,她告诉我是夹竹桃。
我听后,一阵愕然。
这么好看的花居然是夹竹桃,我知道夹竹桃是有毒的。
尔后不免庆幸,好在我没有像尝槐花一样去品它,然而这并不防碍它的美。
正因有过它的陪伴,所以我对夹竹桃不再心生惧意。
我入读的初中学校当时是新建的,校园前后操场没有围墙。
教学楼前坪种有不多的绿树,还有几棵石榴。
每年的春末夏初,石榴就会开花,橘红的花朵像小喇叭一样张开,又像小小的红灯笼挂在绿叶间显得格外喜庆。
石榴花没有什么香气,但明艳靓丽,隔多远都能一眼就看到它们。
韩愈有诗云,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说的就是它的明艳照人。
我很喜欢石榴花的颜色,宛如人海里的翩翩美少女,于繁扰纷杂间,她总能吸引住你的目光。
后来我养的月季、长寿、君子兰多是明黄或橘红,就是比着石榴花色选的。
以前常有小贩到学校卖水果或零食,他们就驻在石榴树荫里,我们一下课就会到走廊看前坪的人和风景。
每每看到有人在树下卖东西,就按捺不住地往楼下跑,只看不买。
橘红的石榴花,小贩担挑里朱红的李子、粉红的桃子相映得彰,衬得别有情趣,心里有说不出来的欢喜。
而今有几次路过初中校园,学校早砌了高高的围墙,想那些石榴树应该长得很是粗壮了吧。
我没有进去过,怕物是人非的苍桑,又怕它们也不知去向,所以还是相见不如怀念吧。
我是在长沙读的中专,校园内种有许多不知名的花,各色各样。
有层次分明的橙黄大花、有如蝴蝶起舞的太阳花、有白菊、紫罗兰;
有凉亭小榭、小桥流水,还有垂柳和流水中的红鲤,这些景致离教学楼隔得有点远,只无课时才能去走走看看。
故没有教学楼前日日相见的几棵桂花树来得亲切。
小米粒似的淡黄色的桂花散发出股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每当桂花开时,下课后大家心照不宣地倚着栏杆赏桂闻香。
在桂花香里谈笑逗趣,追逐打闹,于是懵懂的青春岁月便染上了桂花的香气。
李清照形容它是,暗淡轻黄体性柔,情疏迹远只香留。何须浅碧轻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我则觉得它的花香是香中极品,香而不媚,浓而不俗,闻之醒神,食之生津。
自此,不管我走到哪里只要一闻到桂花的香味就会自然而然忆起那段读书的日子--有悲有喜的日子。
人的一生会遇到许多的人,会有经历许多的事物,逝去的岁月,亦然变得遥远。
只有不经意再听到曾听过的一首歌、闻到曾有过的一种香气才会怀念起它们曾给予的美好和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