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个不停;风,刮个不停,待在家里什么也不做,记忆悠悠,回到小时候,突然想吃一顿肉末豆腐。
九十年代的农村依然贫穷落后,一年四季365天,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在田地里干活,也没有别的副业,一年中最空闲的时间,大概就是刮台风下雨的时间了,下雨了没法外出干活,就可以在家摘摘花生、缝缝衣服、逗逗小狗,但是细雨沥沥的时光了,在瓦房下,浮现最多的画面:便是我们站在石磨面前磨豆腐的情景。
现在到菜市场2块钱便可以把一大块豆腐买回家,小时候我们家是自己在地里种黄豆,收割了回来晒干,再用黄豆磨制成豆腐,要想吃一顿豆腐不简单。煮豆腐一定会放些肉末,豆腐的香味加上肉末的味道,在那个食物匮乏的年代,就是最可口的佳肴了。
磨豆腐的第一道工序是泡豆,挑拣干净的黄豆倒入一个盛有清水的小缸中泡一夜,让干瘪的豆子喝得珠圆玉润就可以上磨了。泡豆的关键是豆子必须挑干净,要把混在黄豆里的霉豆和小石子等杂物彻底筛出去,因为霉豆会影响豆腐的口味和成色,要想磨出好豆腐,必须保证黄豆的品质良好。
磨豆腐的第二道工序是磨豆子,这是整个环节中最忙最累的。我们家没有石磨,必须走路到村中央,那里有一架石磨,遇到下雨时节,各家各户都准备磨豆腐,要等位的呢。
老妈负责转磨,我的力气是不够的,我负责往那磨盘里放豆子。因为只要磨盘转动起来,磨盘上方吊着的嘴儿就得不停地顺着那个小眼儿中伸出来的淅淅沥沥地往下流,磨盘上滚圆的豆子也得有序地钻到磨盘中间的小圆孔中,在磨盘一圈圈的转动中,乳白浓稠的豆汁从两个磨盘中间汩汩而出,沿着第二层固定的磨盘周边缓慢落入最下层的圆石槽中,再从两个对称的缺口汇入下面放着的桶里。我喜欢看着那些豆汁滴滴地落到桶里,我就从那些豆汁中闻到豆腐出锅的香味,想得出神了,我便会忘记我要干的活了。中间还得适时往洞口添水,往旋转的磨盘上加豆子,并把豆子扫聚到磨盘中间的小圆孔处。磨豆子大概要一个小时,长大后我去推过那个石磨,很重很耗力,怪不得老妈子在冬天磨豆腐都会流汗。
煮豆浆是磨豆腐的第三道工序。抱柴火、烧柴火,我负责生好火,奶奶就用盆子把沥好的豆浆舀到整体都陷在灶台里的大铁锅中,大铁锅中的豆浆微微冒起小泡,就可以把豆浆舀在桶里。这是我享受美味的开始——可以喝到新鲜的豆浆了,只是喝豆浆要放糖,在那个刚刚解决温饱的年代,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我就有这个特权,奶奶总会偷偷给我拿个碗,舀满满一碗豆浆,再放些白糖,坐在灶台前面喝完,慰藉了咕噜咕噜的肚子,那入口即化的香鲜,是我儿时最惦记的美味,也是属于我一个人的小灶。。
沥豆浆是磨豆腐的第四道工序,用一个像蚊帐布一样的袋子隔开豆渣,需要大力气才能把豆渣和豆浆隔离开来。
点豆腐是技术含量最高的一道工序,在煮豆浆的时候,奶奶也是没有空闲的,拿石膏来研磨成粉末,再用水调和。奶奶用盆子把煮好的豆浆舀入一干净的水桶中,一边用棍子搅着桶里的豆浆,一边用瓢点入调好的石膏水,在腾腾的热气中判断着点入石膏水的多少。点嫩了影响豆腐食用时的品相,容易碎,点老了则影响口味,失去了豆腐特有的鲜嫩,必须恰到好处才行。直到点好豆腐,奶奶才能坐下来喘口气,她的腰已经酸痛得不行。而我喜欢趴在那桶边沿,等待着热气中那乳白的豆浆是怎么神奇的变幻成愈发白嫩的豆腐脑儿的,心里真正期待的其实是晚上的那一顿晚餐。豆浆桶里,插一根筷子,筷子能站立屹立不倒,便是最好的状态,这个学问我至今还没有想明白,这样就大功告成了。
磨豆腐的最后一道工序是压豆腐,下午奶奶将白嫩的豆腐脑儿舀入并排排在包着布的簸箕上,淡黄色的水就透过布条哗哗地流入盆中。而是先舀入一半,并依次掂着包单的四个角往上提,好有利于水快速排出;再继续剩下的舀,把布包严实,豆腐便会成为结实的一块。等到晚上,拿到切开,一块一块的便可以下锅。晚上一碗韭菜肉末豆腐的香味,可以萦绕几天的时间。
种黄豆需要几个月的光阴;从一粒粒黄豆,到一盆豆浆,再制作成豆腐,需要消耗一天的时间,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长辈们总是想着法子给我们这些孩子加餐,想方设法想着一日三餐的种类,是长辈的勤劳能干,艰辛付出,才有了一家人饭桌上的丰盛盈满,感恩。
2018年9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