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午后,天高云淡,阳光分明却不灼热,恰到好处地洒在身上,阵阵充溢着桂花香气的风懒懒地飘过,小鸟不知疲倦地啁啾,欢快地从眼前掠过。
这么好的时光,宅在家里实在是一种浪费。之前,忙于日更,已经很久没有偏离生活的轨迹,单位,菜场,家就是我的全部活动范围。
深深地呼吸着这芬芳醉人的空气,突然佩服起自己的自律——我怎么能忽视这么美好的季节只为写文?——若不是真爱,谁会勉强呢?
我选择了一条人极少的乡间小路。路旁的行道树大多是并不高大的紫薇,冬青之类,香樟树还没成材,尚不足以遮风挡雨,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常绿植物,老绿的颜色颇显岁月的厚重和栉风沐雨的顽强。
一片半黄半枯的叶子在面前打旋,我静静等待它落定,刚一伸手,一阵风过,它又随风起舞,飘离我的魔爪,遥遥地落在绿植里,藏得无影无踪,大概是想“化作春泥更护花”吧?叶对根总怀有无限的情意,风带不走,我也带不走。
小路渐宽,人声也渐渐嘈杂起来。原来已是路的尽头,毗邻一个住宅小区。
空气中传来一阵若有若无、似曾熟悉的味道,没有桂花的浓烈,不似紫薇清淡,也不是青草刚刈过的清香。我狠狠地嗅了嗅鼻子,并未能捕捉到更多的信息。
继续往前走,绕过小区的正门,转到侧门,若隐若现的香味又徐徐飘来。循着香味,近了,近了,拐角处一对老夫妻摆着个萝卜丝饼摊子,香味浓烈,香气诱人。那香味就是从这里飘出去的,但因为江南的秋天太过于芬芳,反倒不容易辨别了。
令人垂涎欲滴的萝卜丝饼啊,曾是我梦里也念念不忘的美食。
九十年代初,我在一座历史古城里读书。以前从未走出小村的乡下孩子乍来到城市,有种井底的青蛙跳上岸的感觉,好似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切都是新奇的,有趣的,未知的,诱惑的。没吃过的想吃,没见过的想看,没玩过的想尝试。奈何口袋里只有父母亲披星戴月、面朝黄土背朝天换来的紧巴巴的生活费,应付日常的生活都得精打细算,哪里还有闲钱挪作他用?
每次走过那些飘荡着各种奇异香味的美食摊子旁边,就像是有无数只手紧紧地拉着我,拽着我,使我迈不开步,呆呆地望着它们暗暗地咽口水。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肚子常常处于一种空虚状态。食堂里的饭菜好吃是好吃,可惜不经饿啊。早上两个馒头和能照得见人脸上青春痘的稀饭,不到第二堂课,肚子就开始唱“空城计”了。
十点刚过,楼下马路边就飘出各种小吃的香味。这时候多半已经饿过了,饿虫早已昏昏睡去。可是一经刺激,饿虫立即清醒过来,较之之前更为猛烈地噬咬着胃、肠,甚至五脏六腑。
再无心听课。想象着卖主把一份份美食递给买主时,买主脸上的满足与幸福,心急的买主刚接到手就会狠狠地咬上一口,真是唇齿留香,香气四溢。那画面真叫人难忘。
最难忘的是浴室巷子口的萝卜丝饼,价廉味美,两毛钱一个,满满一煎勺,面粉不多不少,吃在嘴里恰巧有劲道又不噎人,萝卜丝新鲜清脆可口,油是香浓的菜籽油。还未走近,就香的让人垂涎欲滴,欲罢不能。
省两个早上那一碗没啥内容物的稀饭就能换一个萝卜丝饼!但我并不能这么奢侈,稀饭可以用白开水代替,有些生活必需品却不能不算计。
幸好,摊子设在巷子口,且只有洗澡才经过。洗完澡出来,将两毛钱依依不舍地递给摊主,口中已经开始生津,在短短的然而感觉有些漫长的等待中,难抑心头的幸福与快乐,悄悄跟同伴用眼神交流早已流露的喜悦。
摊主很善解人意,总是装满满的一勺后,又加几根萝卜丝,才小心翼翼地放到油里炸。看着油锅里的泡泡由小变大,汩汩地冒出,升腾到表面瞬间破灭,另一个泡泡又接龙般浮上来,看着萝卜丝渐渐变得金黄夺目,发出清香与油炸香味的混合香气,心里变得越来越急切。
终于好了,摊主将萝卜丝饼用纸包住一半,并将包好的部分递到我们手里,叮嘱一句:“好吃,再来!”这才招呼下一个客人。
三年的学习生涯,始终对萝卜丝饼念念不忘。以致后来,吃过的美食数不胜数,我还是对萝卜丝饼情有独钟。
我来到摊位前,毫不犹豫地掏出两块钱递到老夫妻俩面前。
一拿到手,赶紧走到边上开始吃。一口下去,却没有了当年的味道——
好好的萝卜丝竟然换成了藕丝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