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人谓诗能穷人,或谓非止穷人,有时而杀人。盖雕琢肝肠,已乖卫生之术;嘲弄万象,亦岂造物之所乐哉?
——周益公《平园续稿》
河南,宜阳。
韩愈拉起了李贺如葱管一样的手指,冰冷的气息从手上直刺心间,韩愈突然想哭。他又紧握住李贺的手,想传给他一些温度。
“上天不公啊!”李贺瘦削的脸上白中透青,如霜一般的头发随着头部的抖动而飘落。
韩愈无语。
“我当二十不得意,一心愁谢如枯兰。”李贺停下来喘着气,又说,“我宗室之后,一心上进,刻苦磨砺,却不得志……”他又开始喘气。
“天啊!何其不公!”
韩愈的泪水落了下来。
“公与不公,尔怎知道?”突然,床前出现了一个深红色衣服的人。
韩愈急忙起身,压住内心的惊恐,施礼问:“敢问……”
红衣人还礼,说:“我受天帝派遣,来请李贺为刚建成的白玉楼写诗。刚听到李贺的话,不由搭话。唐突冒昧,海涵海涵。”
韩愈再礼,说:“才听尊驾说李贺公与不公之论,愚以为不妥。愿闻其详。”
红衣人答道:“诗词之事,本生命中点缀。而李贺却变次为主,非上天不公,实李贺对己不公。”
韩愈变了脸色,一时语塞。
红衣人嘿嘿一笑:“尔等自幼受教,功名富贵四字而已。因之而废寝忘食呕心沥血在所不辞。达之则心满意足骄奢淫逸,不达则悲情满怀怨天尤人。而不思人生何主,生命何意。看似孜孜勤勉,实则残害生命;看似志向高远,实则目标错位。”
“太夫人也说‘是儿要当呕出心乃始已尔’。”韩愈似有所悟。
“非至亲不如此说。他人评论,往往以香车宝马为准。只至亲之人,方能去伪存真。太夫人此言,寓爱于怨,情深意厚。惜李君不觉。”
李贺挣扎起身,说:“我今已觉,可以不去吗?”
红衣人扶住李贺的身子,柔声说:“天帝有命,谁敢不从?汝上天诗成,哀求天怜,或可更改。”
李贺不觉泪下,喉咙里喘出“呵、呵”的声音,干瘦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抓住了红衣人的手腕,原本苍白的脸上因着急而出现了红晕,像一朵耀眼的桃花。
“同情而不得呀!”红衣人叹息着。
“悔……”李贺只吐出了一个字,拉着红衣人的手指就无力地垂了下去。
“长吉……”韩愈急忙拉住李贺的手,眼泪已泛滥。
“节哀顺变。李君如此,终解脱无尽苦痛,未为不吉。今事已解,回天复命。”红衣人把一只玉版放在李贺床前,突然不见。
韩愈拿起玉版,只见上面用古篆体写着一行字:
节欲招福,衡量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