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记了故乡这样的路吗？
那时的小路，很窄很窄
只容得下一个人前行
你看到前方的那湾湖水很近
但它总有办法
让你经过一片麦田
又绕过一丛稻穗
再推开一群玉米
最后才抵达
那时的小路，很窄很窄
只容得下一个前行
还不时有青蛙在一旁干扰
水沟在前方阻隔
稻草垛儿在一旁好奇的打量
狗尾巴草上的露水打湿裤脚
一团干巴巴的牛粪拦路打劫
那时的小路，很窄很窄
只容得下一个前行
还在老远巴远
就得停下来
避让一头暮归的老牛
一队搬家的蚂蚁
一担沉甸甸的粮食
那时的小路，很窄很窄
但路上还有泥土
有野草和小花
有清晰的脚印
一边还有田野
田野里还有庄稼
去年年关的时候，父亲给我打电话说家乡要修路，每户都要捐钱。我一想，现在农村稍微富裕了，家家户户都有了车子，修条好走的路也是理所当然，就捐了几千。
后来父亲告诉我，修的那条路就是我小时候上学的那条路。竟是那条路？我有些惊讶！心里总有些怅然。
我的小学叫新华小学，学校在隔壁的村子。两个村子之间隔了一大片的田地，所以那时的我每次上学都要走上长长的一段田间小路。那是一段普普通通的小路，却又是一条对我来说意义非凡的路。直到今日，我也仍然会时常想起——有几个下坡，有几条水沟，拐了几个弯，经过谁家田……这是一条我走过五个年头的路，来来回回，春夏秋冬！在这之后，我不知道还有哪一条路踏踏实实走过那么久，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还有这么一条路也可以走这么久。
彼时，我对路没有什么概念。我只知道要去读书，就必须走那条路，而且那条路很窄很窄，只容得一个人前行，倘若一不小心，就失足踩到田里去了。
秋收之后，也就是下半学期，小路最是好走。虽然不宽，但那时的稻子都收割完毕，田地也比较干，我们就可以“横行无忌”了。大多时候，我们甚至“不走寻常路”了，背着书包在田野里疯狂的奔跑追逐。刚收割完稻穗，穗根仍一簇簇的矗立着，一脚一下去，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有时运气不太好，一脚踩下去，不是干枯的稻草，却是一团热腾腾的牛粪，这可就不那么有意思了。但也不是什么大事，鞋脏了，在小路旁边的野草上左右一蹭，就清理个七七八八，再到前方的小溪里洗一洗，就基本“干净如初”了。那个时候的家乡，还是有秋天的，不像现在，夏天过完很快就直接进入冬季。
秋天就有秋天的景致——路边的野菊花相继绽放；山头的阔叶树黄澄澄摇摆；湖边的直干树光秃秃的，也煞是好看；还有田间那一堆堆蒙古包一般的草垛……嬉闹累了，就和小伙伴们爬到草垛上躺着。秋天的风轻柔舒适，吹在身上，仿佛能洗净一身的疲惫。当然，我们也是不敢这样“享受”太久的。放学的时间和走路的时间家里人都计算得清清楚楚，晚饭会在计算好的时间点准备好，要是过了点还没到家，怕是要受一顿盘问甚至教训了！
春夏的季节就没这般美妙了，当然现在想想也别有一番滋味。因为是雨季，稻田里都是淤泥，村里的大人们忙着插秧。我们比较幸运，不需要做这样的农活，只负责把书读好。读书就得走那条固定的小路，而那时的小路是最不好走的。早上上学的时候，路边的野草上满是露水，草又长得比较任性，就总是把裤脚蹭得湿漉漉的，很不舒服。晚上放学要稍微好一点，但春雨绵绵，夏雨阵阵，也是把我整得焦头烂额。因为都是泥巴路，所以才走一小段，鞋底就粘着一层厚厚的黄泥巴了。有时候泥巴层太厚重，都会把脚上的雨鞋直接扯了下来。
小的时候比较好动，所以即便是穿着雨鞋，回到家也总是一鞋子的泥水。家里人教训我，我就辩解说雨鞋的补丁打得不紧，容易进水，母亲就再给我买了一双新雨鞋。然而每次回家，仍然是一鞋子的泥水，也不好再狡辩什么。怪不得人说春愁春愁，我从小学就开始初知愁滋味了！
夏季就好些，雨来得快去的也快，雨过天晴，空气里满是泥土的芬芳和稻穗的香味，沁人心脾。偶尔也挽起裤脚，在田间的溪流里捉一两条鲫鱼，逮一两只青蛙，很是美好。
这些回忆，连同夏夜里的星空，蝉鸣，和蒲扇都成了现如今记忆里最闪光的一个点。偶尔想起，竟觉就在昨日，恍然不知已过十多载。而如今，那一年无忧无虑的少年不再，那条弯曲狭窄的田间小路亦复不再！
去年回家后，小路已经永远的消逝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笔直的大路——被扩宽了好几倍，铺上了石头，水泥也准备在铺了。父亲说村里大部分地方都修好了水泥路，就差这条了，一旦修好，直通国道，以后进城起码节省一个小时！
我点点头，环顾四望，果真如此！水泥路直通家家户户，确实方便很多。但我没有说话，心中仍是怅怅然，我知道得到总是伴随着失去的。
走过一段路，我站着田埂上眺望着学校的方向，试图寻找那条记忆中的小路。然而它确实“死”了，没有再“回来”的可能。我知道这是人们在进化中的一种选择，大多人的选择。选择一种随性的自由，选择一种直接的速度!
但我知道我自己的选择，如果可能我还是愿意走一条人生的小路——因为它教会了我目标虽近但距离甚远，它教会我沿途有泥泞也有野草，它教会我一路前行不走岔路，它教会我不一路疾行而忽略路上风景，它教会我走过一段路就要留下一段路的脚印……
是以，作小诗一首，纪念我记忆里故乡的那条田间小路，各中体悟，与君共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