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姜苏
“那咋弄呀?这地方离锅炉房这么近。”卫民有点疑惑。
“咱们只能悄悄的弄,最好是晚上干。”二臭蛋说。
“晚上看不见呀,而且没有水泥,咋弄?”卫民说。卫民还当真了。
“嗨,要啥水泥呢,你还以为真盖房子呢?我操,咱们就弄得玩玩就行了。”四疙豆说。
“对,就是弄的玩呢。”我说,“弄个像地道的房子,平时没事咱们就在这里玩。”其实,我想着是,在这儿弄个隐蔽的房子,时不时向洗澡堂的锅炉房门口扔扔石子,害害他。虽然这显得十足的孩子气。但目前发泄我们烦闷的法子也就只能想到这些。
我们正说着话,远处锅炉房的大门开了,洗澡堂推着一平车炉灰出来。他似乎向我们这边看了一眼。我们赶紧装着闲聊天。
我一霎间想到,好像又有一些日子没放电影了。我们经常盼着医院有放电影的来。最好是打仗的片子。如果实在没有打仗的,哪怕是个样板戏之类的也凑乎。打仗的电影没有一个能看厌烦的。尤其是《奇袭》百看不厌。小时候,我们看完《奇袭》,白天在院子里就开始模仿电影里侦察排战士临上前线前,在小树林里排演“捉舌头”的那个片段。有一次,是在我家楼洞前面的煤池子后面那块小空地上。我们玩着玩着就模仿起“捉舌头”这个节目来。我演那个会学鸟叫的战士。因我口哨吹得挺好。四疙豆这家伙演那个美国兵,忠忠和二臭蛋他们演另外两个志愿军战士。我们演的时候,都特别投入。使劲学电影里那两个最精彩的部分。一个是用口哨学鸟叫,我躲在一堆草丛后面,把一根棍子伸出来来回捅,同时,嘴里吱吱吱地学着鸟叫,不知是什么鸟。当然,也不去管它是什么鸟,反正学得挺像。我一学鸟叫就特自信。然后,四疙豆那小子装着美国兵,尽管他小子瘦的像干猴一样,可装那个美国兵还挺像。他先是坐在一棵树根旁,假装手里拿着一瓶酒,还不停地嚼着什么罐头。他把美国卡宾枪——一根树棍靠在树干上。正在这时,他被前面草丛里的鸟叫声和草丛里不停地动弹的地方所吸引,然后他放下酒瓶,又挽袖子又猫腰,悄悄接近鸟叫的地方,然后猛地一扑,结果扑了个空。他还纳闷,不停寻找那只鸟。随后,我突然从草丛后面站起来举着枪——一根木棍,大喊一声:“不许动,举起手来!”这时候,还没完,四疙豆——美国兵赶紧转身去拿他靠在树上的美国卡宾枪,我们对美国卡宾枪也熟悉的不得了。但那支卡宾枪已经被其他志愿军拿走了。当然,也就是被二臭蛋和忠忠拿走了。然后,我们就像几个疯子一样开始哈哈大笑。其实,跟前根本没什么观众,也就是三两个像大头那么大的小孩,跟着我们哈哈傻笑。但,我们的确很得意。
说真的,我们几个里面,就数四疙豆这小子演的像。演那个美国兵,我们谁都演不过他,他演的最像。四疙豆模仿人真是一绝。我学鸟叫也比别人学得好。我们一般都互相挺嫉妒,比试着看谁学得像。忠忠学得最不像,主要是他总是放不开,总有点不好意思。四疙豆一看忠忠那样子,就说“咹——咹——,啥球了,一点也不像。”这时候,忠忠就越显得不好意思。我有点同情他,从来不取笑他。
一会儿,出去倒炉灰的洗澡堂又回来了。那家伙走着走着,突然小跑起来了。“可能是忘球了关锅炉房哪个开关了。”我说。“傻货,可能忘开水闸了,一会儿,非把锅炉烧爆炸不可。”
然后,我们就一齐开始压低嗓子唱起来:“老头,快跑!日本鬼子进庄了,我们赶快钻地道——啷疙,啷疙,啷疙,啷疙,啷——当然,一长串啷疙后,最后一句是‘让鬼子跑不了’……”我们唱的是《地道战》里那段最有名的音乐,就是老忠叔突然发现日本鬼子进庄时,跑着去敲大树上那口大钟时的配乐。只是电影里这段音乐没有歌词,我们给人家配了词。从前,我们凡是一看到有上点年纪的人小跑着干啥去,我们就在人家背后悄悄地唱这段,好像给人家伴奏似的。洗澡堂那家伙虽然还不算个老头,但我们一般想笑话谁时,就拿他当老头。
说到《地道战》,我们一般还喜欢说那句“高家庄,马家河,这一带的土八路”。我们有时候一坐到院东北角围墙上,看窊流河村那个巡田的三角蓬时,就爱说这句话。我有时候也会改一改,说成“高家庄,窊流河,这一带的土八路。”往往是忠忠在的时候,我这么说,因为忠忠家姓马。
这时候,我们一唱《地道战》那首歌就一下又想起这句话来,就一起又喊起来:“高家庄,马家河,这一带的土八路——”声音特大。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