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王老师，校长找你。”李老师叫。刚下课的王老师被叫去校长办公室。
“哦，知道了。”王老师拍拍手上的粉笔灰,用清水认真地把手洗干净，洗完后用干毛巾擦干，走向校长办公室。
“校长你找我有什么事？”刚门口，王老师着急地问。
“哦，王老师，这是你们班今年不能参加中考的同学名单，你拿去告诉他们，让他们有心准备。”
校长说完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地继续工作。
王老师也一脸无奈地接过名单。
“什么？小龙也不能参加考试？怎么可能？”王老吃惊地大喊着。
“校长，你能不能往开一面，这个孩子不一样，他很聪明，很用功，成绩非常好，怎么可以不让他参加考试呢？”
校长难过地看着王老师。他也有千万个不忍，全校最优秀的孩子，就这样地被剥夺了考试权利，就这样被拒之于学堂之外，只要是为师的人，谁不痛心？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他除了惋惜，心痛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我也没办法，我们都没有办法，王老师。’校长用低沉的声音说。
02
王老师失望地离开教室，脚似乎灌满了铅，举步艰难。他的手紧紧地捏着手中的纸张，紧紧地捏着，真想用尽余生的力气把它捏碎。因为他不知道如何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自己的学生。但他还是万般无奈地走进教室。
教室闹哄哄的，但孩子们看到王老师的身影，立即鸦雀无声。王老师是孩子们心中最仰望的人。他的课妙趣横生，生活中，他关心和爱护孩子们，他们怎么能不敬仰他呢？
“同学们，老师非常难过地告听你们一个消息。”王老师像在哽咽地说。孩子们竖起耳朵，屏住呼吸。静静地等着王老师开口。
“以下同学因为家庭出身问题，初三升学考试的资格被取消。这些同学是…”
王老师把小龙的名字放在后面，他使出浑身解数的力气才把名字念完。王老师的话音刚落，被念到名的孩子把头理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去了，那是自卑，难过，伤心。
王老师看着小龙低着头，肩在颤抖。肯定是在难过地哭。平时由于家庭出身，他经常被同学瞧不起。
他拼命地读书，想用优异的成绩为自己挡住歧视的眼光，可是他的努力却换来了抛弃。他最终被校园抛弃，他再也无法继续读书了。
在这个无情的年代，孩子的梦想就这样被戳破，连着心也被戳伤。
宣布完名单后，王老师无比难过地离开教室。因为他非常害怕看到那些孩子无辜又无助的表情。他刚才在教室里努力地克制着难过的表情，可一走出教室，想哭的心都有。
他加快脚步，想立刻回到宿舍。
03
“王老师’小龙一边喊，一边追上来，气喘呼呼。
“小龙，什么事？”
“老师帮帮我，我想参加考试，我想上学。”说完小龙流下眼泪。
王老师强忍着泪水，摸着小龙的头说：“老师试一试。”
“谢谢老师。”小龙泪汪汪地说。
王老师拖着疲惫又难过的心情回到宿舍。他从来没有这么难过。他被下放到如此偏远的地方来当老师时，他也没这么难过。他躺在床上想了又想，该如何帮助小龙这个孩子，让他参加考试。
想了一会儿，他立马从床上爬起来。他要去镇镇府打听，了解情况。
他快步地走出校门，镇镇府的办公室就在学校的附近。他直奔镇长办公室。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向镇长说明，并乞求镇长能否有办法让这个孩子参加考试。
镇长看到王老师如此关心和爱护自己的学生，建议王老师到小龙村里找村长帮忙。因为通知是教育部门发下的，教育部门的信息也是根据村委会送上来的。
王老师听了很高兴，因为还有一线的希望。不过镇长说希望不大，而且小龙村离这里很远，又没有交通工具。单靠走路需要一天时间，很辛苦。王老师说没关系，他可以走路去。无论多辛苦，他都想为小龙争取。
他的一点小牺牲换来小龙继续求学的机会，太值得了。他们村的孩子也是走路过来上学的，一周走两趟。平时在学校住。孩子们能走，他也能走。
04
第二天王老师出发了，出发之前他准备了一些干粮。说到干粮其实就是地瓜。来到这当老师后，吃的最多的就是地瓜。因为这里天气干旱，水稻的收成差，很多人都是把地瓜当作主食吃。
他还准备了草帽，因为是夏天，天气炎热。
学校到小龙的家有20公里远。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到达，靠的是两只脚走。王老师沿着一条土路走，
天刚蒙蒙亮，周围静悄悄的，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树枝上的小鸟在叽叽喳喳地叫着，给寂静的公路添加一丝的气息。
想到小龙能参加考试的事有一点点希望。王老师的心情格外的高兴，哼起了小曲。
太阳渐渐地冒出来。天气越来越热，走着，走着，王老师汗流浃背，满脸汗珠。
汗珠折射着光，一闪一闪地。他用毛巾擦干汗水，可过了一会儿，又满头大汗。可他顾不了那么多，他得走快点。他必须尽快赶到村子，向村长求情，开证明，让小龙参加考试，要不考试的事会泡汤。
他走着走着，又累又渴，肚子饿得饥肠辘辘。碰到是干旱季节，火辣辣的太阳似乎要把他烤干。
路边的稻田已经被嗮得裂成出縫。一条一条的縫勾像极了人心里的伤口，
那么得赤裸裸，那么无可奈何。
路过的树木枝叶枯黄，耷拉着脸，无精打采地挂在枝头上。火辣辣的太阳烤得他满脸通红，身上都是汗水，衣服湿透了，粘粘的。
过了一会儿，衣服又被嗮干了。干了又湿了，湿了又干。难闻的汗味扑面而来，一向爱干净的他极力地忍住。
路面坑坑洼洼，泥巴早已沾染了草鞋。绿色的草鞋早已变成了泥巴的颜色。
走了将近一天了，身上都是汗水，衣服湿透了，黏黏的，发出难闻的汗味，可他一点都不在乎。
路上的行人稀少，偶尔也有人从他身边走过，行色匆匆。
饿了，他从口袋里拿出熟地瓜吃，配上两口凉开水。凉开水送地爪，喝得太快，他被呛到了，咳了几声。
05
走走停停，傍晚时他到达了村子里，他顾不上步行的辛苦，加快脚步，向村民打听村长的家。在村民的带领下，他来到村长的家。
王老师站在门口大声地问：“有人在家吗？。”
“谁呀？”
“我是感恩中学的王老师，想找村长。”
“什么事？屋里传来冰冷的声音，村长拖着尾音走出屋子。
王老师走进屋里，看到村长没招呼他坐下，他只好站着。
“有什么就说吧！” 村长不麻烦地说着。
“村长，你认识村里的小龙同学吗？”
“认识。”
“我今天就是为这个孩子来的，这孩子成绩很好。但是村里给上面打报告说他父亲成分不好，所以他的考试资格被取消了，村长你是否往开一面。”王老师着急地把话一口气说完。
“不行，他父亲的确是出身不好。”村长摇头决断地说。
“你可以网开一面，孩子也许有机会参加考试。”
“这事不能造假，他父亲犯的错，必须付出代价。”
“你同情一下这个孩子吧！”王老师祈求着。可是无论他如何百般求村长，村长都坚决的拒绝。
王老师无望地走出村长的家。走了一天的路程，明知可能性不大，还是想试试，结果以失败告终。
他突然想去看小龙，这个可怜的孩子不知道现在在干什么。天色晚了，现在赶路回学校也不安全。得找个地歇歇，星期一再去县里争取。
他打听到小龙的家。小龙的家是一家很破烂的瓦房，里面点着一盏灰暗的煤油灯。可能大家都在休息，很安静，安静得像没人住的家。
他站在门口大声问：“有人在家吗？”
“谁？”
有人回应，声音弱弱的，带着一丝的恐慌。似乎在担心什么。
“小龙的老师。”话音刚落，只见小龙从屋里冲出来，大声地喊：
“老师，快点进来。”听说老师来，小龙一家老小都围过来。得知老师步行来求村长开证明，让小龙参加考试时，小龙的父亲哇的一声哭了。
这位中年男子脸色苍白，头发稀少，高高的个子，但背很驼。他看起来浑身无力，但哭出来的声音很大，心里的苦似乎找到了释放的岔口，想顺着岔口把它流完。堆积在心里的是是非非，随着泪水倾泻而出。
小龙忙着给老师煮东西吃，看到老师走了一天的路，还煮热水给老师泡脚。
那天晚上，王老师和小龙睡在一起。
“小龙，对不起，老师未能帮你争取到考试的资格。”王老师难过地说。“不过不要丧失信心，星期一我想去县里再努力一把。”
“老师，谢谢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成为你的学生，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
王老师爱怜地摸了摸小龙的头并问：“不能上学后，打算做什么？”
“我要努力挣钱，给家里建一间像样的房子，给爸爸妈妈和弟弟妹妹住。因为屋子老漏雨，下雨天都无处藏身。”
“小龙真懂事。”
王老师心痛地摸了小龙的头，轻轻地说：“孩子，睡吧！”
06
小龙很快地入睡着了，但王老师久久不能入眠。夜幕的黑暗在笼罩着他，也笼罩着他的心。他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受阻。不知行向何方？
他想了很多，想到自己的遭遇，但想的最多的是这些无法继续读书的孩子。
多少孩子的命运被这无情的年代改写？多少颗想读书的心被吞噬？作为教育者的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措手无策。是什么滋味？想着，想着，天快亮时，他合上眼睡了一会。
第二天，小龙把村长送到村口，跟王老师说了很多感激的话。
王老师又像昨天一样步行回学校。
小龙看着王老师离去的身影，忍不住哭了。哭声中也有千万不舍，不舍得离开校园，离开他亲爱的老师。可是从今以后，他不得不离开他心中最眷恋的一切。
“再见了，老师，遇见你是我今生最大的福气，无论以后生活的路怎样的曲折，我都会记你的教诲，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王老师最终也没帮小龙获得考试的资格。时代辜负了孩子，但老师没有辜负，老师的爱终将永远定格在孩子的心里，成为他们前行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