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树,你好:
按年龄的话,我应叫你大哥,但这个世界上有一些人和事,似乎是要永远活在青春里的,比如你和你的歌。
所以我还是叫你朴树好了,这样我可以更自然地对你说一些想说的话。
时间真的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今天是2017年4月30日,你发了自己的第三张专辑《猎户星座》,对于别人,这可能是一年与另一年的间隔,但对于你,却已是一个年代和另一个年代的间隔。
你发上一张专辑《生如夏花》的时候,我还借着同学的随身听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听你的歌,那一年周杰伦也发了新专辑叫《叶惠美》,我攒了一个月的早点钱买了你们的正版磁带,我以为我会一直听着你们两的歌长大,我以为我会一直买你们的磁带放满我的抽屉。那一年我正上高一,那一年是2003年。
而现在我已工作好多年,正在西安某一个高楼的阳台上给你写这封信,这中间已过14年。这14年里,你歌里的“轻松一下window98”不断更新迭代日新月异,人与人的联系从写信到打电话再到微信,电视娱乐节目越来越多,小鲜肉层出不穷,周杰伦早已成为一代天王,我再也不可能要去攒钱听你们的歌,城市的任何角落也不会有你们的磁带让我去买。那些你们的,我要听一辈子的磁带,它们并没有放满我的抽屉,甚至连一排都没有放满。
城市每天都在变化,身边的人也在变化,用的东西也在变化,所有人都在急切地拥抱变化,阳光打在脸上却是少了从前的惬意,多了几分浮躁。
还好,没变的是你依然如初,执拗的仍是少年。还好,没变的是我,以及很多同道中人,依旧一直反复听你之前的歌。
我一直都想给你写一封信,感谢你让我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听到《白桦林》般美好的爱情,感谢一无所有的那些年因《那些花儿》更加珍惜的校园时光,感谢这些年内心浮躁急功近利时听到“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的释怀与舒缓,感谢被你渲染过的青春,感谢你让我质疑这个世界又深爱这个世界,感谢你内心明亮仍是少年,感谢被你影响,痴情于人,矫情于世。
那些话语伴随着青春,一两封信难以痛快,我一定会再找一个适合的契机,从日光写到月光,向你一一道来。
今天,我想聊聊你的新专辑。《猎户星座》。
这名字很酷,我不是很懂也不想去懂了,因为我知道你要表达的都在歌里。等了你14年,从少年到青年,这中间沧海桑田,我都戴起了眼睛,留过了胡须,有了肚腩,而你依然是那个会穿衣服,干净纯洁,不太讲话,唱歌不带动作,无比真诚的男孩。
木心先生在《素履之往》中写过:一个成熟了的男子较一个青年更孩子气些。
这张专辑的每一首歌也全都是那个男孩的影子。
朴树你知道吗,我先听了《清白之年》,而且一口气单曲循环了76次,我戴上耳机走遍了这个城市整个南郊,春末临夏的路上有些许凉风,树上的叶子也全是刚绿不久,微微摇动,配极了这首歌的前半部分。
我姑且把这首歌理解为你自己的心路历程吧。因为我听到了你在留恋那些清白干净之年,也听到了你满怀期待盛装出场的未来,却经历了诸多似是而非、天各一方,这中间有人坏了心肠,有人铁石心肠,大风吹来了,我们随风飘荡,可时光迟暮不返人生已不再来。
你几乎没在自己的音乐里用过长笛,这首歌前奏15秒的长笛便把人拉回到了“不识人生之味”的那个年代:阳光洒在杨树上,风吹来,闪银光,街道平静而温暖,钟走得好慢,我们情窦初开,姑娘衬衣如雪,我们心里都有一些话,搁着先不讲。
我突然觉得,什么样的乐器更适合带人穿越到那个美好不识愁滋味的年代,也许只有长笛的悠扬与纯净了。
后来人随风飘荡,大家各自一方,我们好像再也不会眼睛不眨的盼着杨树叶落下,我们开始在风尘喧嚣中遗忘过去的清白脸庞,熄灭了当初的清澈目光。你开始在歌里追问,是不是生活太艰难,还是活色生香,我们都遍体鳞伤,也慢慢坏了心肠。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吗?
可曾还有什么人,能再让你心起涟漪,继续幻想?
歌曲最后你唱“我想回头望,把故事从头讲”,并且在4分27秒的时候,你轻声的说了句:嗨!
我当然知道,这是你看见那个少年来了,你在对他说:好久不见。
朴树,好久不见。
我还想和你聊聊《forever young》这首歌。
因为在听到欢快的前奏时,我内心全是阳光,我觉得你的音乐就应该是阳光的。
但当你把第一句唱出来的时候,我特别震惊,居然是《New boy》的曲。
《New boy》全是过去的你对未来的美好渴望,你唱:我们的生活甜得象糖,穿新衣吧剪新发型呀,以后的路不再会有痛苦,我们的未来该有多酷,向前走你的路,猜猜未来会给你什么礼物。
《forever young》一开口就像是对过去那个少年的回应,你唱:所有曾疯狂过的都挂了,所有牛逼过的都颓了,你拥有的一切都过期了,你热爱的一切都旧了,所有你曾经嘲笑过的,你变成他们了。
我突然间就鼻头一酸,怎么会是这个样子,你仿佛在说:我已经变成你曾经讨厌的那个大人,这世界变化太快,我们无能为力。
可是忽然到了副歌部分,你画风突转,竟是倔强和不服。
“两眼带刀,不肯求饶,让你看到,我混账到老”。
说句实话,听到这里,我被感动到了,我知道两眼带刀是你希望将世界的无情与爱能看得明白,混账到老是不妥协永远做自己心中的小男孩。
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人,白天两学一做,晚上看片爆粗,骂着世界卑鄙,卑鄙尾随世界。
我知道你我永远都不会是那样的人。
一个人欣赏一个人,是因为对方身上总有自己想要的样子。
我也终于能理解你这么多年的执拗,因为你还在写这样的歌,编这样的曲,而这样的音乐只有纯真少年能写出,你用14年的时间让自己保持此间年少纯真的模样,虽然低产,好在留下了这十几首歌,而我在想,我留下了什么。
你大我14岁,你在我现在的年龄出了自己的上一张专辑《生如夏花》,而我在你当时的年龄听到了《猎户星座》,你唱,我写,我想也许这也是我能留下些什么的一种方式,哪怕此刻它是多么的孤独与沉默。
有好的音乐伴随耳边,沉默已然是这个世界最美好的存在。
年少的纯真是又执拗又干净又拒绝成长,年长的纯真是能看清能随心又能是少年。许巍是,很高兴你也终于是。
城市每天都在变化,身边的人也在变化,用的东西也在变化,所有人都在急切地拥抱变化,他们都说:变,才能赢。
而我知道,这个世界最固执的词是不变,这个世界最美好的词也是不变。
我们的青春期,要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知道你也知道。
一枚听众:宦宇栋 2017年4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