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有雨,昨日的长衫还晾在风头里。
我收拾了碗碟,将水壶放在门口的小炉上,炉子里的炭我已细细得用蒲扇扇着了,看得见火光在里头无声地流动。
我坐进一旁的藤椅里候着,水渐渐发出咕噜声,从缓到急,壶盖不耐地发出噗噗声......
日子似乎一贯如常。我依旧晨起熬粥,浆洗衣裳,将你书案上的灰尘掸去,为你织春日里的毛衣。在院里摘的几枝花,我又将它们插在了早前你买回来的西洋琉璃瓶里。我记得那天,你故作神秘地将双手背在身后,说给我淘了个小玩意儿,就是这个花瓶,它的纹路宛如碎冰,看着薄脆,却掂着厚重。
日子似乎也不复往常。我开始习惯在午后沏一杯苦茶。你说你爱苦茶,亦如人生百苦,犹有回甘。我便皱着眉品其中滋味,如今我已有了足够的耐心等那苦涩入喉后,舌尖点点绵密的甘甜。我开始拿起你读过的书卷,看别人故事里的颠沛流离,再细细斟酌你留下的注脚......
从朝云到日暮,我只身一人,我将日子过得仿佛你从未离开过。我很虔诚地思念你,如僧弥的晨间早课。
你在战火纷飞的时候离开,你说,等我。你走得太匆忙了,我还未来得及说再会,只是你说等你,我便等了。从前啊,我日日在门前张望,盼着你的信。山长水远,路不好走,我还是会欣喜或忧虑地读你几个月前的心情。
后来啊,我再巴巴得张望,远方的山依旧,水依然,风也还从门前过,送信人的身影没再出现,你也不曾。
这山间的雪积了又消,瓶里的花换了一茬又一茬,给你织的毛衣也有几十了。到我头发花白的时候,我也终于等来了关于你的最后一封信,时隔多年,你战亡的消息才辗转到了我的手里。我以为你耽溺于游戏,我也宁愿你耽溺于游戏。
你如今在何处呢?睡得安稳吗?我无从得知,你要是有空,托个梦给我,还有一句 再会 我想郑重地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