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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雨中因缘
不知何时,蜀地下起了大雨,滂沱的雨势稍稍消减了六月的暑气,蓉城内难得的迎来了一时清凉。有人说,六月的雨,像是离人的泪,纠缠不息、泪已千行,听着雨声淅沥,难免让人心生愁绪。
破庙内的两人,相对无言。静静地听着庙外不住的雨声,风拂门户的吱呀声,二人思绪各怀。雨水的滋润,让空气中充斥着草叶的芬芳,嗅着这自然纯粹的气味,墨渐鸿不由呆呆望向窗外,那一株被雨水沃润的古老菩提树。
忽而,雨声中回荡起一阵轻盈而沉稳的脚步声,蒙面女子闻声警觉,恐防六扇门之袭,便躲在窗后偷偷望向山门,手中寒芒一闪,一柄匕首赫然上手。不久,一个身影便自菩提树后缓缓转出。
布衣芒履、身型瘦削,来者乃是一手持竹杖背负竹篮的僧人。
僧者不徐不疾地向着庙内走来,至庙前而止。只见其轻轻拍去沾于衣衫上的水滴,继而转身向着菩提树鞠了个躬,后双手合十口诵佛号。
女子默默地望着僧者,但觉其行为并无异常之处,然仍不敢放松警惕。而后,僧者推门而入,女子立即上前用匕首抵住其前项。
“施主,贫僧实不知此方已有主,贸然进来实是不该。然,贫僧只是想进来避雨而已,未知可否?”尽管被利器抵住咽喉,僧人却似乎毫不在乎,轻描淡写谈吐间,尽显佛学修为之高深。
“只是来避雨吗?”女子上下打量僧人,却丝毫感受不到其身带杀气。
“正是。贫僧乃是一名行脚僧,近来游历至成都,欲前往信相寺参拜,适逢天公泣泪,便欲皆贵宝地一避雨势。”僧者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吟诵佛号。
“行脚僧吗?”女子慢慢地收回匕首,似乎已然渐渐对僧人放下了戒心,此间雨势不小,此处亦只是他们无意间寻到的临时藏处,若不让别人进来避雨,恐怕也有些说不过去,“望大师见谅,我们并无意冒犯。”
“无妨。”僧人走进破庙,放下背上行囊,并坐了下来。他环视破庙内古旧的墙壁、残破的佛像,忽然有感而叹,“末法之世,佛不见敬,法不见传,然世人多燃香礼佛,诚心有所求也。一念...一念之间啊...”
“《金刚经》有云: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残垣败瓦也好,庄严宝刹也罢,亦皆虚妄,本无二别。”墨渐鸿突然一叹道,“但大师...为什么,为什么懂的道理,但却是做不到?为什么明知虚妄,心犹在痛?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僧人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窗台,拾起了一片枯叶,拿到了墨渐鸿面前,轻轻一放。
枯叶缓缓飘落,最终落入墨渐鸿掌心,他却不解。“大师,这是何意?”
“施主,你以为此落叶之动,是何所动?”
“这...叶飘叶落,自当是叶在动啊。”墨渐鸿回答道。
“不,这该是风动吧。观叶落过程,方寸飘飞若蝶舞,自是风过留痕于叶上啊。”女子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是,亦不是。”僧者笑曰。
“大师你就别卖关子了。”女子饶有兴致地说。
“风,着于叶上,确是留痕;叶,乘风势,实舞若蝶。然,此乃外相之动矣。凡相之动,实为心动,若心不动,物动又何如?北宋大儒范希文曾书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实属同理。人生在世如入荆林,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筋骨,于是体察世间诸般痛苦。施主,你觉得痛,是因为动念了,一念生而烦忧生,于是便觉苦。”僧者淡然说道。
“然生于俗世,则眷恋红尘。念生念灭,皆不由己,又当何如?”墨渐鸿望着僧人,方觉其年纪甚轻,似乎年方而立,面容俊秀而慈悲。
“施主,一念生灭自有因缘法,一命生灭亦有轮回定。何必强求呢?能察世间苦,思究其根由,仅凭此点便当心怀感恩。世尊传法,便提出四圣谛,为首者正是苦。人间是苦,苦在不能作主,苦在诸般无奈。但苦的根由是什么?唯心而已。”
“这...既然身苦,又如何得悟?”
“悟,是什么?不经历千千万劫,不经验万万重省,安能有所得悟?此身是苦,此生是苦,本无可易,然心安何处却能自己。施主,你的眼神充满了悲怆和悔究,这是一个劫,亦是一重烟雾,过了便觉前路苍茫浩瀚,一片人间至景。事由何因,贫僧不便过问,只是...若施主觉得此刻心难安,何不暂放心事,且先一看这秀丽河山?”
“大师...你觉得...我不该报仇吗?”墨渐鸿如是问道,女子闻言居然眼神一晃,似乎亦触动她了。
“这个答案,小僧不能回答你。你应该自己去寻找,恩怨情仇,非亲历而难知。”
雨,不知何时停下了,雨后的空气,充满了芳草的香味。僧人望了望外头,展颜欢笑,并背起竹篓,二人见状,同时脱口而问,“大师,你要离开了?”
“是啊,我们因雨结缘,雨止,我便没有再留之理。况且,观二位状况,恐怕是沾染了江湖是非吧,小僧武艺低微,若有万一恐会拖二位后腿。”
“大师,此间一别未有尽期,但适才之言却让我们收益不少,若然不嫌,何不互通名姓?”女子如是说道,“小女子姓林,闺名雯舒。这位是...”
“末学墨渐鸿。”墨渐鸿向僧人作了个揖。
“未知大师一行信相寺后,意欲前往何处?”
“安徽陵阳山。”
“不才斗胆一问,大师能否让我同路一行?适闻大师之言,甚是感触,再思恩仇,恐非短时间内能得报。如此一来,便跟随大师游历大好河山,也许能有所悟,路上也正好有个照应...”墨渐鸿沉默了半晌,突然问道。
“小女也恳求大师允许同行...”雯舒低声道,“也许,我也能找到寻觅已久的答案吧...”
“二位言重了,若二位果真有此意,那我们便起行吧。”语毕,僧人变向二人报以微笑,“对了,小僧并无师承,所以亦无释家名号,你们便唤我净一吧。”
***
应天府衙门内,董杰正来回踱步,目光不时望向门口,似是等待着什么。一旁站着的单先生却是一面轻松,毫不在乎。
“大人,请放宽心吧,静待展护卫的好消息便好。”
“这...要我如何放心啊。虽然单先生的计划的确绝妙,但是我们毕竟是捏造事件,而且他可是四大名捕之一啊,若有什么风声走漏,叫六扇门听到。我们该怎么办啊?”因为紧张,董杰把官袍的袖口竟扯破了一个口子。
“请大人放心,此事六扇门高层绝不会知情。况且...呵呵,史堃虽然勇武,却非是擅长智谋之人...”
报!!!单先生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通报之声,一位衙役走了进来,向董杰行过礼后便报告道,“禀大人,展护卫求见。”
“快快请进!”董杰听到是展钰的消息,便急急让衙役有请。
未几,展钰却带来了一个让人意外的消息。
“禀大人、单先生...属下不力,让史堃...脱逃了。请大人降罪!”
“这...”董杰一脸惊惶,望向单先生求助。
“哈,有趣,真有趣...无妨,大人且听我一言...”
骤变的局面,迅速的应变,在单先生的解说下,董杰竟转惊为喜,笑声连连。单先生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如临身高峰睥睨众生,又如莫测深渊讥笑着失陷众人...
***
这一年,是“景伏十四年”。这一年,曦和帝挥兵北上欲取北隅疆朝,却折戟而归。国力损耗导致外患严重,景元王朝北迎北隅疆朝、西南接后女真国、东望邪马台国,呈犄角之势受夹,疲于防卫。
这一年,六扇门连破数件大案,肃清王朝内若干灰暗势力,六扇门之主诸葛斥候获封左司马。同时,门内事务,交由单涛接管,新任门主随即加强六扇门门人的培养,并发布“三巡令”等若干条文。
这一年,江湖中流传着,六扇门名捕史堃收受第五炽利益,连连屠戮数个世家并畏罪潜逃。人民众声哗然,却同时为单涛肃清门内腐败势力而叫好。与此同时,在云南一带,突然出现了一个名唤“明月楼”的组织,专门做劫富济贫的行当,让六扇门颇为恼烦...
这一年,云南、四川等地的名山禅寺,都流传着一个消息。一位年轻的僧人随行讲法,交流佛理,各寺僧者闻其辨理皆一片赞誉。相传其法号为净一,和其同行的还有两个戴着面具的人...
第一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