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雨,母亲的泪滴》)
雨,轻敲着救护车的玻璃,如满载时光的沙漏,然而,给母亲的时光沙漏里,仅留存了14400颗沙粒。每颗沙粒是1秒,1440O颗是14400秒,是3600秒剩以4,是1小时剩以4,是脑梗急救的黄金4小时。
在急救常识中,有一种较为准确的计秒法。习惯上,人们什秒时喜欢数1、2、3、4……其实,那是不准的。那样数根本不到完整的1秒,只有零点几秒。只有连续数完4位数才是1秒,如1001、1002、1003、1004……这才有4秒。
当进入倒计时,无论何人无论何时,都会进入紧张、激动的状态。时间真是个怪东西!
我坐在救护车上,坐在母亲的身旁,用4位数的节奏为母亲编程。雨滴则在轻敲键盘记录,在打码,在镌刻……1001100210031004……
母亲是在凌晨3点起身上厕所回到病床上突发脑梗的。她回到病床上刚往床上坐,突然感觉头晕,左手左腿无力。感到情况不好,她赶紧喊在躺椅上值班的四哥:‘’小四子,我这手和腿怎么没劲了……‘’
这是母亲以还算是较为正常的人留给人间最正常的一句话,虽然说话时,已不流利,舌头发僵,但还能让远隔几米的人听得清晰。
四哥空刻打电话给我,告诉我说:‘’不得了啦,妈妈没用了。你快来呀!‘’匆忙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用词了,但语言有时间不是唯一的沟通渠道,还有一种叫心领神会的。在慌乱中我懂。
我要四哥立即联系医生护士,一边赶紧穿衣服套鞋下楼去医院。寒风不解风情,依然逗得你很恼!
4小时,4小时……我在头脑中雕刻着。
到了县医院,母亲已被移到急救担架上,口不能言,呕吐黄水,意识模糊。
到了急诊CT室,却告知机器坏了,要送到对面的门诊部做。可到了门诊部,却找不到医生值班室。时间在跟病人作百米冲刺!我想挽住它的手绊住它的脚,可它腾挪躲闪、乾坤挪移地消失了。
已过去十几分钟,还找不到值班的医生。于是敲CT登记处的门,窗户;敲走道两边有牌无牌的门,得到的依然是笃笃笃梆梆梆的回声,热闹是我们的,屋子里什么也没有!
4小时4小时……
在找到一个主任后,请主任找人打电话后,一个没标牌的门才慢慢打开,从里面不紧不慢地走出一个人来,整理着刚刚穿上的白大褂,扭上第一个扣一一1001;第二个扣一一1004;第三个扣一一1007……
接过检查单,打开电脑,等待着反应迟钝的电脑作艰难的运算,如同在荆棘中艰难地前行。
沙粒都去哪儿了,如同六月的飞雪,还没落地就踪影皆无了。
床位医生是敬业的,紧张的。他热心地为我们联系到市里一家医院。据说,这家医院在治疗脑梗方面有独特技术一一取栓,而且,技术比较成熟,但收费高,得花5万元左右。我们没有犹豫,同意冒一次风险。
沙粒已漏去近2000粒,救护车满载全家的希望出发了。外面星星点点地下起了雨!今年的雨大概去旅游了吧,总是显得吝啬!而此时又哪来的雨呢?
那是母亲的泪啊!
一路上,救护车碾过的车辙,是母亲深深的泪痕;车轮碾压路面的沙沙声,是母亲在悲泣!母亲啊,你是因为口不能言才发出如此深沉的呐喊呻吟吗?
到了市医院,已是早晨5点了,沙漏为我们勒紧了漏口,努力让沙粒消失得慢些再慢些。我们赢得了黄金时间!
然而,在这里,我们又在拿黄金购买着慢慢地等待,因为导管室医生不在,家住郊区,必须耐心残忍地等待。终于,在最后2000秒,母亲进入手术室。虽是冰冷的墙,苍白的灯光,但我们看到的是火,是阳光!
晨曦初照,其道大光!14400颗沙粒化作万道光芒,普照我们全家的天空!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