尴尬--看电影《米花之味》

作为一部小众文艺电影,相对较高的评分和相对极低的院线排片以及惨淡的观众群眼下总是同时存在,这显得有些尴尬,就像这部电影里讲述的这些东西一样。

关注留守儿童是这部电影的主线。在上海务工的叶喃回到家乡后,发现女儿喃杭已经不是自己印象中和期待中的模样。喃杭有着普遍大众视角下的有关留守儿童的种种毛病:不好好学习,不讲卫生,撒谎,甚至还有偷窃。作为“见过世面”的母亲,叶喃没有对女儿横加斥责大发雷霆,反而是以一种极为内敛的方式贯穿故事的始终。她明白她们母女之间的疏离是因为什么,所以她选择用她自己的方式,或许也是傣族女人特有的传统的温柔,试图感化喃杭。虽然很无力,但她依旧选择了坚持。

一想起有关留守儿童的话题,往往出现在我们大多数人印象里的是比较压抑或者悲惨又带着无奈的氛围。然而这部作品却反其道而行之,明媚绚丽的画面,世外桃源般的山村,轻柔的音乐,人与人之间软到有些发腻的对话,加上时不时抖出的一些小机灵让人会心一笑,所有这些都在告诉我们这不是我们一贯印象里的那样的故事。就像导演借着讲述母女之间关系的同时,更多的是向我们展开一幅我们未曾关注或者有着错误认知的画卷。

1.城市“文明”与山里的传统之间的界限原来越模糊

以喃杭为代表的留守儿童和城里的孩子一样,迷醉于游戏带来的快感,他们喜欢玩手机,去网吧玩游戏彻夜不归;山里的年轻人依旧信仰着他们的神明,但在平日的生活里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他们的婚礼和城里的似乎也没有了大的差别:新郎带着几个伴郎西装革履的敲新娘的门,被要求唱歌,被要求塞红包,应和着屋内的新娘和同样身着纱裙的几个伴娘的起哄;有的年轻人期待着家乡机场的开通,尝试着攫取旅游业为这个传统的山村带来的第一波红利,有的年轻人对城市里倡导的太阳能动力有着同样的兴趣和野心;网吧外的几个青年男女嬉闹着,跳着节奏感十足的街舞。

只不过这些在城市里一点都不稀奇的举动,发生在这充满着世外桃源气息的偏远边陲的山里,便有了各种违和的尴尬。导演只是呈现出这些变化,并未作出任何评价,对于其中的利弊,本来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

2. 山里人的淳朴和愚昧并存,而且淳朴也已经变了味道

喃杭的好朋友病重死亡后,她的父母和之前帮助募捐的村民第一想的是瓜分剩下的钱,紧接着商议继续过节的事情——“这个节是很重要的,不然还会有更多不好的事情发生”。每看这一幕总是让人感觉不舒服,却又很难说出对错。因为我们不应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去评判别人应该做的事情,就像作为淳朴的山里人,这个时候更多的情绪应该是悲伤,那些钱应该再次回归大众,去帮助其他需要被帮助的人。那只是一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傲慢而已。当原有平和与世无争的生活被现代的物欲和焦虑裹挟,凭什么还要要求生活在底层的普罗大众做出圣母一般的事情?

说愚昧,是因为面对病重的孩子, 首先是平时疏于对孩子健康的关注,再就是即使被医生诊断出是如此严重的疾病时,第一反应不是马上去大医院,而是叫魂——乞求与神明。这样的愚昧又需要城市里的“文明’来解救,这文明到底是好还是坏呢?

3. 留守儿童自有留守儿童的乐

他们一样有自己的朋友圈子,有自己喜欢玩的游戏,有属于他们这个年龄阶段的恶作剧,他们看不到外面的花花世界,所以所谓生活的贫困并不能影响他们的开心。我们习惯用我们看待生活的视角去评判他们,以为他们在那样的生活环境下是该有多压抑,多悲伤,其实并不。记得我小时候开始出现农村人外出打工的风潮,我期待着我的哥哥姐姐们也能出去,这样就能给我带来更多好吃的,好玩的,我丝毫没有感觉到所谓没有他们陪伴所带来的什么悲伤。而作为从大城市上海回来的母亲叶喃来说,她也已经习惯了用城里人的视角去看待孩子的成长:城市里的孩子都在比着学习,将来还不一定找到工作,你这样的,将来进城当清洁工都没人要。

好在喃杭的爷爷那一句颇为有力的回击让人直呼精彩:谁说我们一定要去城里了?

传统与现代,“愚昧”与文明,亲近和疏离,这些对立时时刻刻构建着这部电影里的尴尬,却又无比的现实,一如我们目前的生活。我们一方面忍受着城市里快节奏生活带来的压力和焦虑,一方面又戚戚然寄梦于诗和远方,而鱼和熊掌又如何兼得,我们只能将那诗和远方压在心底,并期待着不要轻易泯灭,毕竟跟上时代的脚步才是生活的主流,那些梦,或许总有一天会实现的吧。

叶喃最后在山洞的神明前也女儿的合舞,喻示着母女之间的和解。与其说是她们之间的和解,不如说是她们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和自己各自达成和解:叶喃选择留在女儿身边,弥补并修正因为自己的缺席给女儿带来的自己认为不应该的种种行为,女儿尝试着去理解母亲,毕竟母女连心,哪有什么真正的疏离,所谓那些不好的行为,只不过是作为孩子唯一可以进行的一种抵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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