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的细节总是会在回忆里沉淀,
故事结束的时候细节会翻脸呈现。
所有故事都不只是故事,
所有细节却都只是细节。
1.
“离婚吧”
“好”
顾淑雯想要听到的回答当然不是一个‘好’
但也无力再做挣扎。
林晓峰迅速把衣服收拾打包好,离开了。临走前把钥匙也放在了桌上。
“房子存款留给你,我一分钱都不要,女儿的抚养权你想要就拿走,如果你觉得不方便就给我。我也不和你抢。车子我开走了,这么多东西我也不好拿,反正你也不会开,如果你也想要车子,我明天就再给你开过来。”
2.
林晓峰的话说得很礼貌,很体贴,但如果离婚这么方便。那还结婚做什么。
顾淑雯原本想的情景不是这样的。她以为离婚会像所有电影里演的那样,为了分财产而破口大骂,为了孩子的抚养权而软磨硬泡,然后在法庭上针锋相对,百转千回,最终还是为了多年的陪伴与习惯而重归于好。但顾淑雯想错了,林晓峰不是那样的人,与其说他简单,不如说他纯粹。这么多年顾淑雯还是不了解他。
但也许有很大一部分人在说离婚的时候都是那么想的吧,离婚说出口,但离婚官司总是不好打。所以还有周旋的余地,离婚只是一个想要发泄的借口,甚至以为可以通过这样伤人的发泄来作为一种沟通,说出那些平时不敢说的话。只是这种行为就像是跳进大海解渴的人,有些人干脆淹死了,有些人深谙水性,但游的再久再远,海水也是解不了口渴的。
3.
顾淑雯看着墙壁上的钟,她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时针转得再慢,秒针也从未停过一秒钟。七年的时间像是一场大雨,雨停了,还没看见彩虹,就遇见了一场大风,刮走了所有青春和用青春换来的所有。但林晓峰走了,她该拿什么来证明自己青春过呢。
她点了一根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心想,她没做错,她无法容忍出轨的男人。
所以离婚是对的。
4.
其实早在一年前,顾淑雯就请一个警察朋友帮她调查林晓峰,但一直没有线索。
后来又请了私家侦探。私家侦探查到林晓峰在这几年里在同一家酒店开了七次房。
顾淑雯质问她的警察朋友为什么明明查到了还不告诉她。
警察朋友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就没必要提了,而且这并不能证明他开房就是和异性,就算是异性也不代表就是出轨啊。
顾淑雯当然是不听劝的,否则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找私家侦探了。
5.
“他就是变心了,她嫌我胖了,老了,看见嫩的就口渴,就皮痒!”
“淑雯姐,你想多了,你不记得他每晚都给你准备第二天的便当了?”
“废话,他本来就是餐厅的行政主厨,他不做饭谁做饭”
“你加班他都在门口等你呢”
“废话,他餐厅晚上九点就不接客了,做完菜就下班,他当然该来接我。”
任凭同事怎么安慰她,她满脑子想得都是林晓峰出轨的卑劣行径。想着他的身体被其他年轻女人抚摸过,拥吻过,甚至还睡了整整几夜她就恨不得立刻废了他。
她本来以为离婚会很困难,她本来以为她会在法庭上用他出轨的证据当作争夺抚养权的筹码。但她的以为最终也只成为了以为。林晓峰居然什么都没说就同意了离婚。
顾淑雯看着自己愈发臃肿的身体,再也无法用笑纹来解释的鱼尾纹,她开始更加憎恨林晓峰。是这个男人夺走了她最好的年华,最后只留下了这么一副臭皮囊给自己。
6.
七年前顾淑雯23岁,体重再重也不会过百,一米六九的身高,标准身材。
林晓峰也还只是五星酒店的厨房小学徒。每晚他都会把新偷学的菜做给她吃。
有时候难吃,有时候特别难吃,
但她都吃完了,然后耐心点评,生怕刺伤了他的自尊心。
要知道二十来岁的男生总是特别喜欢捍卫自己的能力和尊严的。
那时候他们住在一个出租房里,是那种不知道何时就会拆迁的平房。
但对他们来说那就是一个家,一个不能再好的家。
睡觉时候抱得特别紧,他喜欢高枕头,
她就把两个枕头叠一起让他用,
她睡在他的臂弯里享受幸福。
他尽情的打呼噜。
7.
林晓峰是个很体贴的人,家里所有的家务他都包了。一开始她还会因为看到干净整齐的房间感到惊喜然后送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作为感谢,一开始她还会偶尔替他洗洗衣服,一开始她还会在他还在睡的时候起来熬粥给他喝,但那都只是一开始。
后来林晓峰主动包揽了所有的家事,她变成一个除了上班工作什么都不会的人。但还是过得甜美,美得不像话。所有关系不好的同事都在背后议论,‘顾淑雯这个精明鬼不知道怎么找到了这么一个任劳任怨的好小伙,肯定是骗来的,说不定是入赘!肯定是包养。 ’虽然听起来不是好话,但话里透出的嫉妒,让她觉得幸福,夸林晓峰就是夸她。嫉妒她,就是因为自己幸福。
林晓峰进步很快,没几年就做了副主厨。
顾淑雯胖的很快,没几年就胖到了120斤。
林晓峰仍旧爱她,仍旧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
顾淑雯仍旧吃得幸福。而且绝不浪费。
林晓峰还是包揽家务,而且每晚来接她。
顾淑雯还是觉得幸福,只是开始抱怨他的粘腻。
8.
顾淑雯在26岁那年嫁给了林晓峰。
顾淑雯在26岁那年第一次和林晓峰吵架。
为了一件完全记不得的事情。
这些细节一一浮现,顾淑雯一个人呆坐在客套的沙发上。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家,终于变成了一座漂亮的房子。
9.
她突然想到他离开了家根本没地方住,还有那么一堆行李。
她忍住眼泪打给了他。
“你在哪儿?”
“在清坛酒店。”
“你怎么在酒店?”
“没事,我已经在找房子了。”
顾淑雯立刻赶了过去,电话都没挂。
林晓峰听着她喘息的声音也没挂。
10.
酒店大厅,林晓峰坐在沙发上等着。
“不要脸的东西,你很喜欢开房嘛!”她说。
“没有啊。”他说。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只是懒得计较,你在这家酒店开房开了七八次了吧!”
“我不记得了。”
“你还不记得!开房开得太爽的不记得了啊!”
“我不想记得不开心的事情。”
“哎呦,你还不开心了,你说说你怎么不开心了。”
“其实每次你和我吵架,把我赶出来,我都没住朋友家,我不想别人觉得我们感情不好,所以我都偷偷出来开个房间睡觉,我知道第二天你一定会让我回去的。我知道你其实不坏,不是真的想赶我走。”
11.
这时候顾淑雯才想起来,才明白过来。眼前这个被自己误解的所谓的出轨男,其实不过是一个被心爱妻子的怒火赶出家门,无家可归的人。那七次的开房记录,不是偷腥记录,而是吵架的记录。
她一下子抱住他,然后哭得不能自已,
她闭着眼睛,眼泪止不住的往外留,
她哭遍了所有回忆里的细节。
哭出了所有自己娇纵的脾气。
“晓峰,我们回家吧,不离婚了好不好。”
“我没事,朋友已经帮我房子了。一会儿来接我”
“不找房子了,我们回家啊,不离婚了啊。”
“淑雯,我累了,其实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我离婚,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哪里做错了什么。每次你和我吵架我都不说话,每次你赶我出门我都不生气,因为我知道你其实不坏,不是真的要赶我走的,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只要不说离婚,我们就永远都是感情最好的夫妻,你说的都是气话,都不算数。但这次你说了,我突然明白,真正好的感情不是通过忍耐换来的。抱歉。”
12.
这时候林晓峰的朋友在大门口和他招手,他拎起行李箱坐进了朋友的车里。顾淑雯心里空了一块不知所措。这时候林晓峰从车里跑了出来。顾淑雯也走上来去。
“对了,这是车钥匙,留给你了。买了没多久,卖到十五万应该没问题,别给人骗了。走了,有事电话联系。”说完他就走了。
故事的细节总是会在回忆里沉淀,
故事结束的时候细节会翻脸呈现。
所有故事都不只是故事,
所有细节却都只是细节。
换来抱歉,换不来美好明天。
后记:
昨晚姑娘跟我讲了一个出动私家侦探的离婚故事。
然后我把这故事写歪了。
希望真实世界里的顾淑雯能够抓得住她的林晓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