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刘子涛的烦恼
开学第三周,迎来了本学期的第一次单元测试。
很巧,语文和英语刚好都上完了一个单元,所以两位老师约好,统一到星期五考试,上午考语文,下午考英语。
刘子涛有点紧张。
这大概是谁也想不到的。
在过去的五年里,他曾经在期中考试提前交过卷,也曾经在期末考试睡着过,谁能想到他居然也会为一次单元测试紧张呢?
但今时不同往日:暑假的时候,他那长年在外打工的父母不知道商量了什么,总之九月份一开学,他的妈妈就从南方城市里回到了这个小县城,连工作也没去找,除了做做家务,就是看着他。
上午八点十分上课,妈妈八点左右把他送到学校;下午四点十分放学,妈妈四点零五分就在校门口等着了;不做作业是不行的,因为妈妈有校讯通,检查起他的作业比小组长还要仔细;再说不做作业能干嘛呢?反正电视也不让看,电脑也锁起来了……
说到做作业,对于现在的刘子涛来说,简直是恶梦:听写每错一个字,老师只要求抄三次,但是妈妈的要求是抄五十次;要求背诵的课文,必须当天背出来,背不出来晚上别睡觉;数学题做错一道打一次手心,那力道,简直让刘子涛怀疑自己不是亲生的……
所以在同学们看来,这学期的刘子涛显得格外乖巧:放学再也不在路上玩了,作业也能按时完成了,上课也不敢讲闲话了,课间能不打架就不打架了。
至于单元测试,妈妈说了,低于八十分,每少一分抄一遍课文。
刘子涛心里不断叫苦,嘴里却一个字也哼不出来。
刘子涛很小的时候,父母就长年务工,也就逢年过节的回来几次,一回来就各种家务和应酬,根本也没怎么搭理过他。他从小跟爷爷奶奶在一块儿生活,跟父母的关系,比跟家里的大黄狗还要疏远些,现在冷不丁跑出来一个妈,管他管得那么严,他一方面心里苦不堪言,一方面又害怕妈妈一个不高兴又跑掉。
妈妈会跑掉吗?
有可能。因为妈妈在辅导他作业气急了的时候,就会说,她在城里怎么舒服怎么好过,要不是为了他,才不会待在家里跟个废物似的一分钱挣不着。末了加一句:“我看你表现!你要是一点进步也没有,我还是打工去,守着你这个废材,我都快废了!”
这种话说多了,刘子涛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孩子没有不想念妈妈的,哪怕那个妈妈对他没有好脸色,也还是希望待在妈妈的身边。何况,这毕竟是亲妈,骂完了不还得搂在怀里拍一拍吗?
妈妈的怀抱,真是令人眷恋啊!
所以刘子涛是真的想要考到八十分以上的。
八十分,对于班上的很多同学来说,是很低的学习目标了。如果吴佩瑶考这个分数,准能把脸哭肿。别说吴佩瑶了,就是丁杰如这样的孩子,也接受不了这么低的分数。
但刘子涛可是个彻彻底底的学困生。一二年级他还能保持八十分以上,三四年级他掉到了六七十分,五年级以后,他就没考过及格。据李天乐透露,刘子涛的成绩,在整个年级也已经是下限了。
李天乐还透露,刘子涛的妈妈之所以回来管他,也是因为班主任方老师打了电话给她,据说方老师是这样跟孩子的父母说的:“你们再不回来管管这孩子,上了中学可没人能管得了他了!”
据说,为了探听这点消息,林苇豪还请李天乐去肯德基大吃大喝了一顿。——这也正常,一来林苇豪本来就土豪一个,平时最喜欢请客,逮着点理由都能敲他一顿吃的;二来林苇豪本来就喜欢跟着刘子涛混,自从刘子涛被妈妈接管了以后,他实在是寂寞得不行。
总之,这次的单元测试,刘子涛的目标是八十分。
刘子涛本学期每一个学科第一单元的目标都是八十分。
这是全班公开的秘密。
而这个秘密的公开,当然要归功于李天乐:起初,刘子涛只和林苇豪讲过这件事,毕竟是哥们嘛,有什么不能聊的呢?不幸的是,他们讲的时候,李天乐正好支着耳朵从他们身边经过……
然后就变成了全班公开的秘密了。
同时公开的还有很多很多的细节,比如说,如果刘子涛考不到八十分以上,他的妈妈就会继续把他扔给爷爷奶奶,去城里打工;比如说,刘子涛非常不希望妈妈离开他;比如说,刘子涛为了准备这次的测试,连课间都在看书……
星期二上午,刘子涛还在班上做了一个小小的调查,他问班上的同学们一个共同的问题:怎样才能考高分?
孙书文想了想,慢吞吞地说:“上课认真听讲,按时完成作业就可以了啊!”
“哎呀,你的主意根本就是远水不解近渴,”吴佩瑶摇了摇头说,“短期内你很难提高,但是建议你考试的时候把字写漂亮点儿,认真仔细做题,做完小心检查……”
“我倒有主意,”林琳显得很热心,“我每次考前都找我哥带我复习,他经常能猜中题目。要不你跟我一起去我家复习?”
“真是个猪脑子,”林苇豪在林琳的头上轻轻地敲了一下。
“咝……”林琳伸出手捂着头说,“你干嘛?”
“对不起对不起,”林苇豪不好意思地用左手拍了右手一下,“这臭手,我忘记你是女生了……”
“男生就可以随便敲头吗?”林琳向他翻了个白眼。
“你想想看,”林苇豪不再跟她纠缠这个问题,“你哥得晚上才能回来吧?刘子涛晚上能跑你家去吗?”
“好像是不能哈……”林琳吐了吐舌头说。
“所以说你是猪脑子啊!”林苇豪毫不客气地说。
“那你有什么主意?”刘子涛问。
“哈哈哈!”林苇豪笑道,“你居然来问我这种问题!”
“不能问你吗?”刘子涛反问。
“我考过八十分以上吗?”林苇豪也反问。
“哈哈!”孙书文也难得地笑了起来,“问道于盲!”
“要不这样,”林苇豪突然眼前一亮,“你抄孙书文的……”
孙书文白了他一眼。
“喂!”林苇豪不以为然地对孙书文说,“江湖救急你懂不懂?他再怎么抄,也不会威胁到你全班第一名的地位,举手之劳的事啊!”
“你……”孙书文被他说得瞠目结舌。
“啧啧啧!竟然有人可以把考试舞弊这种严重的道德问题说得这么轻松!”在一旁看热闹的李天乐随手抓起一本作业本,在胸前慢悠悠地扇着,“老夫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
“行行行!就你正义!”林苇豪被他说得有点恼怒,“眼下的问题是,刘子涛不考八十分以上,就会被妈妈扔给爷爷奶奶!你自己成天躺在妈妈的怀里,当然不知道别人的苦!”
“好吧!”孙书文被他磨得心软。
”你答应了?“林苇豪喜出望外。
“我答应考试的时候不把答案遮起来总行了吧?”
“切!真没诚意!”林苇豪失望地说。
“要不然我帮他做?”孙书文撇了撇嘴。
“这样再好不过……”
这个好哥们的热心让刘子涛哭笑不得。换作以往,别说孙书文不遮答案,孙书文就是遮住答案,他也是要绞尽脑汁、伸长脖子,能抄多少算多少的,然而他今年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喂喂喂!”李天乐打断了林苇豪的话头,“我可听说,老师今年特意要整顿考场纪律,不但单人单桌,而且相邻的两个小组考试的时候是一个朝前一个朝后的。所以,收起你们那些投机取巧的念头,好好复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