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越美，思念越强，痛苦越大。

    人的一生就算是再苦，在童年也总会有一两件存在脑海里久久不能遗忘的美好。

　　在我上一年级的时候，去了离家里最近的小学但是路程也很远。而家里人又没时间带我，因此我被安置在了离学校算近一点的曾祖母家。我的曾祖父是走了的，但曾祖父的弟弟那时还在世，用我们这家里话，这个身份，我还是叫曾祖父。

　　曾祖父家和曾祖母家，隔了一百来米路 也不远。那时候我已经记些事了，曾祖父家的橘子树吸引我成天往那儿跑。

　　曾祖母和曾祖父都是一个人住在家里，他们虽然年纪大，但身体还算硬朗。我和他们亲近起来也快的很。那个学期是夏天，我白天在增祖母家吃饭，一到晚上放学就去曾祖父家里。因为他家里有电视，还有橘子。我很少会睡在曾祖母家，经常去曾祖父家看那台总是冒雪花的电视。还总是在夜里喊曾祖父陪我去摘橘子吃。他从来不凶我，他劝明天吃但总是怮不过我 。

　　那时候，我的一天，大概是这样的。

　　早上被曾祖父喊醒，然后一起去曾祖母那吃烫烫的粥。曾祖母家碗特别大，差不多快像一个盘子。每次曾祖母都会给我盛一大碗，我说不要太多了，吃不下，我自己来。

　　她说：“让你自己盛，吃那么点，你要饿死哦。”

　　而曾祖父总是托着一碗汤粥坐在桌上开开心心的喝。

　　中午放学回来在曾祖母那吃完饭就走了，到晚上回来再去曾祖父那里。有时候曾祖父在自己家里吃我也跟着他吃，他吃的总是一碗不知道是放了多久的菜。我问他，他说是两天前的。我说，都黑了，肯定不止两天。

    他不讲，沉默。

    他说：“我这只有这样的菜，要想吃别的就去你曾祖母那。”我赌气说，去就去。然后偷偷跑进橘子园里，只要能够到的橘子全都摘下来，仿佛摘下来的不是橘子，而是我的任性。每次我都会用衣服兜一大堆回去，主要看到那些橘子便莫名的不会再气。

　　把橘子放到被子里藏起来，再乖乖回去吃难嚼的米饭。一老一少，拿着柜橱里最后二个碗。坐在木桌上，就着天还没有太黑 吃饭。

　　“为什么不开灯呢 ？”我说。

　　“省电啊 。”曾祖父。

　　夜里，我坐在电视机前看电视。曾祖父躺回床上摸到了一手橘子。小小的、圆圆的、金黄黄的。冰凉又甘甜的橘子，曾祖父会大喊我，“摘多少吃多少！”

  所以我总大半夜坐在电视机前吃橘子。俗话说再好吃的东西吃多了也会腻，可我那从小吃的橘子，至今还是觉得可口。

　　一下吃的快了，橘子还没吐籽直接在吞下去。我一脸惊恐去告诉曾祖父，他那时快睡了。又被我叫醒，，他慵懒告诉我：“吞了橘子籽，你明天就要长橘子了。”

　　“我可救不了你，我明天要吃你长得橘子。”曾祖父笑说。

　　这绝对是我童年听到过最恐怖的话，我被吓的想了一夜，不敢睡。而另一间屋子里的曾祖父却在打鼾。

　　还有些是我要单独拿出来说的趣事。在这里我就说雨天赶牛吧。

　　那是周六，一大早曾祖父就去曾祖母家的后院里，把他的大水牛赶到田里去吃草。只要选定一个地方，栓在那里就行了。这不复杂，但是路多。我执意要和曾祖父一块去，曾祖母劝不住我，就让我去了。

　　印象深的是，栓好后回来。路上下起了小雨，我走路眼看四方，曾祖父怕我滑摔到。牵着我的手 。忽然我两眼放光，看到一家院子里长出来的矮棕榈树的叶子 。我觉得那像活佛济公里济公的扇子 ，我想要。就求曾祖父摘给我。

　　“你自己想要，自己摘。”曾祖父说。

　　“我摘不到，曾祖父！”我说：“我想要，你就摘给我吧曾祖父，你以后想要，我也摘给你 。”

　　他说：“那是你阿婆家的，我摘了 要让她看到，得瞪死我。”

　　“你就说是我想要的，阿婆疼我，不会说你的。”我说。

　　最后，曾祖父还是给我摘。我拿着叶子高兴地学着济公的样子扇给曾祖父看，他笑我学的像。经过阿婆家时曾祖父还假意推着我走快点 ，不要被看到了。

　　二年级时我转学了，三年级又回到一年级的学校。只是这时候家里人回来了，我回家了。见他们的次数越少了。

　　时间没有冲淡我们的感情，只是我长大了。我懂晓了些人情事故，是我变的胆小了。

　　在19年末，新冠肺炎还没出现时。我的曾祖父离开了人世。最后一面我没去，火葬场我没哭。有说我白眼狼连最后一面也不去看看，有说我没心没肺好歹养了一年一点感情都没有。但不管他们怎么说，都是对的，我很无感，那段时间一点没有感觉。

　　他走后好久我甚至都没有想过他。

　　去年夏天我因为有事要回家一趟，路过曾祖父家，里面我的二爷爷奶奶带着孙子住下了。大铁门和之前一样没锁，我推门进去，发现他们一家人不在。熟悉地走到了橘子园里，这个时候橘子都是成熟了的，金黄黄像灯笼一样挂在枝头。

      正好口渴，我伸手摘了一个剥皮吃。橘子送入口中，很甜。看着一园的橘子树忽然又想到之前和曾祖父在一起的时光。但是人早就不在了，心里落了些空。见到二爷后，我也完成了我的任务。

  等走出那扇铁门后，我才猛的记起，以后再没人要吃我长出来的橘子了。

  ……

  夜里对着窗外的明月，我关了灯，液晶电视还在放动画片，流畅又清晰。橘子香蕉苹果桌子上也有，我的身旁还坐着其他的兄弟姐妹。一切都美好着，只是和记忆里少了点烟味，少了些碰击声。他最喜欢用烟斗抽烟了，我喜欢闻他的烟草味，每次都很殷勤的替他把烟草塞到露出来，害的曾祖父总是点不着……

    如今的我已接受他的离世，小橘园也被翻成了菜地。两年了，大家都忙忙碌碌的。能证明曾祖父曾存在的“证据”，也只有我们几个人。

    白眼狼回心转意了，我想他了。想到的都是我和他一起做过的趣事。他那么老，却感觉我同岁。我们无话不说，打打闹闹，成天嘻嘻哈哈的。有很多事情都永远印在了我的脑海里，教我想忘也忘不了。

    莫名的总在闲暇时，想到这些事，情不自禁就笑出来。

    果农卖的橘子很甜，皮薄肉厚甘甜无籽，和小后院里的完全比不了。

    天还是蓝的，白云慢慢的飘动。

  “对不起，”还有“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