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乍起(十五)

        苏谨言一夜也没睡好,这些事情不断地在她脑海里旋转着,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全亮,她就再也坐不住了,洗漱完毕,看见镜子里自己眼下乌青的黑眼圈,拿遮瑕膏反反复复刷了好几遍,才勉强遮住了。她在小区楼下的早餐店里勉强自己吃了一碗面条,越是这个时候,她越知道自己要镇定,已经一夜没睡,再没有心情,也得好好吃饭,不然,事情没查清楚,自己倒先倒下了。

吃完早饭,苏谨言开着车去了一趟公园,天还很早,路上的车也没有很多,这个城市这样安静的样子,她很少见到。

公园里只有一些晨练的老人,还有很少的几个晨跑的。公园里的小道上,堆积了许多梧桐凋零的枯叶,被风轻轻地挟卷着就落了下来,树上有几声不知什么名的鸟啼,湖面上荡着丝丝涟漪,湖边的草也枯败了,苏谨言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深秋清晨冷冽的空气,仿佛可以把郁结在心里的浊气挤出去。

苏谨言绕着公园走了两圈,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打算到公司找赵奕欢再多问几句,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头绪。

苏谨言虽知道这次的事非同小可,但却没想到,这事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从电梯一路上来,大家的眼神就让她知道了再不把这件事查清楚,大家就都认为她就是那个出卖客户信息的人。

她昨天想了一晚上,可疑的点就那几个:资料是谁泄露出去的?知道的就只有几个人,包括她和赵奕欢。照片是谁拍的?又怎么会知道她要和于晨碰面?资料是泄露给了谁?要搞清楚这些问题,她就要先去找两个人—赵奕欢和于晨。昨天看赵奕欢那样,应该是吓得不轻,刚毕业实习没多久的小姑娘,碰到这种事,她也应该让她先喘口气,昨天晚上,她没打电话给赵奕欢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赵奕欢毕竟还是新手,工作没多久就碰到这种事,而且自己还被作为重点怀疑对象,显然还没有回过神来,问也问不出什么。

苏谨言只好再联系于晨,昨天晚上太晚,不好为这种空穴来风的事打扰他,可是今天早上再打的时候,他的号码竟然成了空号,她的心一颤,再打电话到他的公司,得到的答复是他昨天刚辞职,至于去哪儿了,没有人知道。

苏谨言觉得自己的手开始发冷,血液好像在一点点凝固,心开始沉下去……他就像过去那些年一样,又静悄悄地消失了。

同时,关于她的这个流言却在公司和行业里四散开来,原本在她手上的案子,也纷纷转手他人,同事们的眼神中都多了一些暧昧不明的神色,连父亲都打来电话问她怎么回事,苏谨言苦笑,她也好想知道是怎么回事。

午饭时间,苏谨言坐在餐桌前拿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把事情从头梳理一遍,看看还有哪个地方可以下手,正想得出神,电话响了,惊得她差点吓掉筷子,一看手机,竟然是程少谦,按下接听键,果不其然是一顿冷嘲热讽,苏谨言真是想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跟她过不去。

“苏大律师,把客户信息卖给对家,这就是你的职业操守吗?”隔着电话,苏谨言也能听出他语气当中浓浓的嘲讽讥诮,她不出声,“原来是事实,我还以为以苏律师的道德水准,不至于如此,看来是高估你了。”苏谨言直接挂断了电话。

下午的时候,主任把她叫进了办公室,名义上是说怕她压力太大,准她休假一段时间,调整一下,苏谨言心里清楚,这只是一个借口,而且这个决定也不是主任能做的,她本也不是厚脸皮的人,当然对这样的决定没有异议,当下就回到办公室,拿起包,走人。

她平时工作很忙,周末要么加班,要么打扫卫生,现在闲下来,除了看看书,还真不知道干什么。

一天开车走博物馆门前经过,她心里一动,在前面掉头,将车开到了博物馆的停车场。

一进门,那玻璃窗里的一件件带有古韵格调的珍藏品,仿佛能把人一下子带回到那些宝物的年代,一个个现在看来造型简单古朴甚至笨拙的陶器,却代表了新石器时代得技艺巅峰,一件件温润而泽的玉器,技艺精巧繁复,难怪大家都喜欢说温润如玉,的确是高贵而又没有锋芒。其中最引起苏谨言注意的是一对联珠形玉镯,一个圆珠连着一个扁串饰,造型奇巧,雕琢精致,更奇特的是,过了这么多年,那光泽竟然还是那样的白而温润,透着光却又不耀眼。苏谨言心想着不知当初是哪位美妙的女子能有幸拥有这样的一对珍品,她的心上人是在乞巧节还是上元节向她献出了这样的宝贝呢,又或许只是一个春日的清晨,又或许是一个秋日的黄昏?看着漫天的红霞,那红霞印得美人的脸也彤红,那位男子牵出她的手,把玉镯套在了她的双手上,愿如此环,朝夕相见,可曾也有过这样美好的誓言呢?苏谨言的脚步慢慢挪动,眼神也转向了旁边的鸱吻形玉杯,这才发觉背后的人。

她转过头就愣住了,没想到在这种地方也能遇见他。许子修今天一身休闲装打扮,和平时的西装笔挺迥然不同,少了几分商人的精明,多了一些儒雅的学者风范,戴上了眼镜,更像那个人了。其实,许子修身上的气息跟这个地方倒是很相配,带有一种原始自然的美感,不需要精雕细琢就浑然天成,静谧安宁。

“还好吗?”许子修先出声问候,苏谨言努力扯起嘴角,向他摊摊手:“挺好的,你也看到了,我还有心情逛博物馆。”他嘴角弯起,向四周看看,点点头:“嗯,的确没想到,以为你会把自己锁在家里独自神伤呢。”苏谨言很讶异她给别人留下了这样的印象,撇撇嘴:“我又不是二十岁的小女孩,这点事就能让我趴下了?你也太小看我了。”许子修很认真地说:“多出来逛逛,别老闷着,平时没时间顾及的兴趣爱好,现在都可以捡起来了。”

苏谨言闻言顺嘴说道:“想学做饭算兴趣爱好吗?”许子修的身体似乎顿了一下,点点头说:“当然。鄙人不才,恰好会几道小菜,不知苏小姐愿不愿意再赐教一二?”苏谨言连忙摆摆手:“我可是连西红柿鸡蛋面都不会下的人,说什么指教,就算是拜师学艺,你这么贵的师父,我也请不起啊。”苏谨言的确不会做饭,早饭基本都在小区楼下吃,午餐食堂或者附近餐厅,晚餐基本外卖或者出去吃,那句不会下西红柿鸡蛋面一点也没有夸张。

晚上回家后,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跟许子修的对话,竟然真的下载了个学做菜的软件,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以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有时间有闲心学做菜,她更没想到的是,第二天就有人带着一堆食材来敲她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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