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25 星期二
文/湖畔书苑 · 屈刚
光华墓前
有一年的清明节,随党史研究室祭扫李光华墓,驻足凭吊,想起许多很早时候读到的烈士事迹,心中有种特别的感动。那时我试图在胸中勾画光华生前形象:浓眉大眼、黝黑威猛、健步如飞,但又觉得都不贴切。这只是一个勇敢无畏的江糊汉子的模样,而光华却是怀着崇高理想和济世情怀的革命志士。最近,又查看了一些党史资料,对光华生平有了更多的了解,对觉醒年代前辈们的牺牲精神有了更深切的体悟。
“李光华,1896年生,重庆市梁平县太平乡人, 1928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0年7月,组建四川红军第三路游击队并任总指挥。同年8月,率部与敌作战,身负重伤被俘。9月21日被害于丰都,时年34岁。”
这是党史上对光华烈士的记载。他的人生中有段重要的经历需要细细品味,就是毅然辞去国民党高官厚禄而投身革命的壮举。光华对国民党彻底失望,再不愿受蝇营狗苟之辈的排挤,再不愿看同僚的私欲丑行。于是,他回来了,回到生养他的梁山县,秘密加入中国共产党,从头开始拉起自己的队伍来。以世俗的眼光来审视光华当时的人生选择,也许很多人都会为他深感遗憾。那时革命的前途是何其渺茫,而身任政府军队团长的光华,已算光宗耀祖的成功人士了,可他却坚定地踏上了一条随时都有可能献出生命的凶险之路,作好了献身革命的一切准备。
光华行伍出身,想必是个粗线条的人,一定厌烦知识分子的细腻和敏感。可光华结交的知己尽是上海、北平归来的学子,经常和他们作彻夜长谈。在那些不眠的夜晚,光华曾经蒙尘的心被荡涤得清澈透亮,革命的真理重塑了他的灵魂。是的,必须革命,必须斗争,去追求一个光明的自由的世界。已被进步文化熏染过的光华行动的第一步就是自编识字教材《平民千字课》,在太平乡办起了贫民识字班。他还创作了琅琅上口,通俗精炼的歌曲《庄稼佬歌》,很快就在梁山县传唱开来。我经常有一种想听一听《庄稼佬歌》的冲动,不知那旋律是激昂的还是深情的,但终不得愿,不过我可以体会得到歌曲里蕴含的一个农民革命者的浪漫情怀。
光华训练的队伍越来越受到中共四川省委的重视。终于有一天,时机成熟了,光华在四川省委的安排下,组织梁山县境内云龙、虎城三支农民武装共1300多人,成立四川红军第三路游击队,公开打出了共产党的旗帜,拉开了武装暴动的序幕。光华作为这支部队的总指挥,在副总指挥王维舟的配合下,对武装起义的前途充满了信心。按照上级的指示,他带着队伍离开梁山,向东进发,准备与贺龙部队会师后攻打大城市武汉。不幸的是,部队行经石柱县西乐坪,遭遇国民党大部队的围追堵截,光华被俘,最终英勇就义于丰都县长江边上。
光华也许从没想过,自己的的生命会如此短暂,但他又是那么固执地要把自己年仅34岁的生命献给自己的党,献给这场轰轰烈烈的革命。在被关押的一个多月中,有多少次利诱,多少次威逼,多少次酷刑,都没有打垮他革命的斗志,他要以自己的生命来诠释和捍卫自己选择的道路。在太平乡百姓中,一直津津乐道一件事,说光华在狱中一声大吼,吓得狱卒屁滚尿流。他高呼“打倒烂军阀”,“共产党万岁”,那些狱卒慌乱得跟着他高喊。这虽然有许多虚构的成分,但可以想象光华作为被囚禁者,仍然显示出了一个革命者不可战胜的强大。
还记得那年的清明祭扫,人群中立着光华的孙子,已年过六旬,知道我们要来扫墓,便早早的在墓前迎候。他常年耕种在祖父躺着的这块土地上,脸上尽是农村老人的沧桑和纯朴。对爷爷的峥嵘岁月,他所知甚少,也就是些从奶奶及母亲那里一代代口传下来的零星往事。记者有时问得急了,他就说:“莫摆了,村里某某的爷爷是土豪,被我爷爷镇压了,他们可恨我们家了。”当时,他正聚精会神地聆听墓前一位中学生代表发言,那是他在镇上念初中的孙子。看到孙子能在这么多人面前流利大方的讲话,他喜不自禁。那个孩子是镇里安排来为这个扫墓仪式发言的,他不称光华为祖爷爷,而是直呼其名,再加上后缀“同志”或是“革命先烈”。墓前参加祭典的人大多数不知道这个孩子与光华同根同脉的血缘关系。这个家族似乎并不想把祖上的光环总是戴在自己头上,或许他们更愿意活在当下,勤劳耕作,抚育儿女,善待邻里。是的,我们都应该去享受这样一种生活状态,记住曾经的荣辱但绝不沉溺,在朴素的追求中体味幸福,在真实的世界里创造新业,抒写平凡自我的无上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