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早地起床,等着林路晨来给自己送早点,然后边吃边聊着去上学,有时说说心里话,有事说说诗词歌赋,偶尔还会冒出几个小笑话。下午放学后,便坐在树下等着林路晨,他来了,就和他一起到那片荒废草地玩耍,念诗;周末的时候,归海桐就去林路晨家找他。
这成了归海桐的日常。
只有在林路晨面前,她才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她可以将自己的所思所想毫无保留地外露,即使是面对文致安她也不能把自己的内心彻底地倾吐,为了让老人安心些,她不得不装坚强,装得一切都无所谓,其实归海桐自己也明白,那哪里是坚强,只是死撑罢了。
直到归海桐和林路晨认识了大半年,他们的关系变得不大和睦了——
八月的一天中午,归海桐和以往那样在家等着林路晨来陪自己上学,但等了好久好久,却仍不见他的身影;中午归海桐照旧是待着林路晨出现在自己的视线内,但林路晨还是没有出现。那个中午,归海桐觉得世界变得寂静了许多,那是一种比习惯了孤身一人还要孤独的寂寞感。
到了下午放学,林路晨也还是没有出现。
哥哥到底在忙什么?不来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归海桐觉得事情有点奇怪,一放学便狂奔到外公的杂货店,气还没喘过来,就冲着外公大喊起来:“哥哥呢?哥哥去哪儿了!”
文致安叹了口气,沙哑的声音,让人听起来怪难受的,仿佛一只小兽在苟延残喘:“海桐啊,今天中午,你爸回来找我了,他说,路晨他辞职了。
“下午的时候,路晨又来找我说了一遍,他也许是生怕你爸不能及时让你知道消息。”
“哥哥还说了什么吗?”
“没说什么了,本想问问他原因,见他好像很难过,也很犹豫,也就不跟他多说什么了。”文致安的声音中有一抹伤感的无奈,他也知道,自己已经老了,不能再给予归海桐太多,归海桐唯一的依靠就是林路晨,林路晨的离开对归海桐内心的创伤有多大。
几乎是毫无预兆的,归海桐不顾方才跑了如此长距离的疲惫,不顾喉咙的干渴,毫无预兆的冲出了杂货店——她要去找林路晨。
归海桐还没跑到那条林荫小道,就和林路晨碰上了,两人对视了很久,都没有说话,连句问候也没有。
“哥...哥哥。”归海桐只是小声地唤了一声。不知为何,才半天没见面,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生分了许多,打破沉默,要好大好大的勇气。
“你走开!”就如同林路晨突如其来的消失一样,这句话,毫无兆头的,林路晨一把推开了归海桐,眼神变得冷淡了许多。
“哥哥!"归海桐也知道再怎么喊叫也没有什么用,但还是本能地叫出了声,歇斯底里,仿佛一把利刃,要把林路晨的心划得伤痕累累。
“别这样叫,走开!”林路晨大吼,归海桐从来没见过他这般暴躁,那昔日的温柔不知流散到多远的天涯海角去了。
“别再出现,走。”半晌,林路晨平静下来,压低了声音,但他越是这样,就越是让归海桐感到抑郁,甚至如同来自地狱的修罗,显得有几分可怕。
归海桐也不再说什么,不哭,只是一个劲奔跑,仿佛奔跑可以将不悦甩掉似的,跑过竹夜岗的山脚,跑过浅溪的溪畔,跑累了也不回家,而是来到了那片荒废的草地。
草地的草长得参差不齐的,有的还没到脚踝,有少许的已经长到胸前了。夕阳中,那些长得高的杂草把夕阳砍成大大小小的碎片。微凉的夏风仿佛是吹断了线,忽而大,忽而小,不知何处吹来几片小小的叶儿,在空中无力地打了几个跟头,落到地上,便不见了踪影。几只鸟儿在空中盘旋,放歌,好像很欢快的样子,归海桐为它们的幸灾乐祸感到气愤,朝它们的方向打了一拳,又颓然的垂下了头。
“海桐。”归海桐不知道外公早早就站在草地的中央,就好像是知道她要来这儿而来等她似的,苍老的声音在风中传进归海桐的耳里,刚听清楚,又被吹散了,就像蜻蜓点水,一触不肯久留。
“外公!”归海桐心中最后一丝坚强已经向悬崖的崩塌般沦陷,泪水忍不住奔涌而出,哭喊着想要扑入文致安的怀中,但仅剩的一丝理智让她想到了文致安的年老体衰,她只是重重的抓住文致安的手。
这也许是文致安听到归海桐说过这么多的话里面最痛苦而无奈的一句了——
“带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