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农
唤起工人们按部就班的喇叭里,渐次放大着声量,曼妙出轻轻的乐符……本来半睡半醒的小樊,不带伸臂打哈哈地一骨碌起身,因为惦记后车胎的健康状况,脸都来不及抹把、就直奔车棚……
“糟糟糟……糟糕,倒霉的玩意儿,又又又……又瘪了。”嘟囔着,只见小樊急得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
小樊知道,车间,下午卫生大检查,主任临下班前特别嘱咐,上班前早到,一定要突击搞好各自的区域卫生,否则,纳入季度奖金考核。
心里惦记着主任的嘱咐的同时,他习惯性地拍了拍革质老化的车座,推起自行车一路小跑、气喘吁吁地赶到老吴的维修摊点,阴沉着脸抱怨:
“老(嗷嗷)吴,怎……怎么搞的,又……”
老吴埋头于手中的活儿,慢条斯理地:
“本来一贴一元的活儿,你抠儿摔下五毛走了,还要怎……怎么搞啊?”
抹着胶,私下里老吴偷扮着鬼脸,咧块嘴说。
“搁那儿吧,来不及了,下班路过取,是我的贴,分文不取,行了吧。”
小樊吃了颗定心丸,没心思把功夫用在嘴上和老吴再辨别什么。踮踮着脚、赶着上班打卡去了……
老吴停下手中不急于交工的活儿, 瞅着自行车思量……不能够啊,凭多年经验,即使闭着眼睛贴上去……老吴很是自信,根本不去含糊自己的手艺。何况,这贴,他是睁着眼睛粘上去的。既然二返长安地找来了,还是不能马虎。至少,找到瘪了的铁证,方能服众。毕竟,这是本分,更是饭碗子。
老吴三下五除二地取出内胎,浸在水盆里,挨个儿地寸了一圈,又寸了一圈,水泡儿都不泛起一个。
“嗐”地一声,老吴捞出水滴滴的内胎,顺手撂在了一边,继续埋头于手中还得继续的活儿……
挨了主任批的小樊,闷闷不乐了一下午。来到摊前,一看到自己的自行车、四分五裂地斜躺在那里,本来阴沉了一下午的脸更加阴沉了。
“咋(啊啊)回事啊,怎么还还、还没弄(嗯嗯)好啊!”
“自己瞧!” 老吴没好气地忙碌着手头的活儿,带理不理的。
悻悻地,只见小樊挽起袖卷儿,只能自个儿下手,一探老吴底气十足中不甚友善的究竟。
和老吴一样,小樊挨着圈儿地查了一遍,又不死心地二遍审视了老吴粘的贴儿,水泡儿没有。
只好,小樊变换出又一副表情,问询老吴:“奇……了怪了,咋办?”
“换呗,还能咋办。”老吴又是带理不理,摆出一副你换也好,不换也罢,爱咋咋地的架势……
擦干了手,小樊吃力地嚷嚷着: “明(嗯嗯)明撒气,死……死活没(哎哎)没水泡儿。”
老吴接过小樊的碴,愈加调侃地说:“有(呕呕)气泡,不等你来(哎哎)我早就弄好喽。”老吴一边故意,一边从工具箱翻腾出一条崭新的“正新”內胎,扯长了,很内行地向小樊广告:“这是熟胶的,你那是生胶的,质量、价格、使用寿命不一样的喽。”
“老(嗷嗷)老吴,那就换(咹唵)换一条吧。”小樊妥着协、很气馁地说。
又一次地、老吴三下五除二的一阵阵鼓捣,拿出打气筒,夯夯两下子充好气,“咔”一声,将自行车斜撑在摊前。
小樊背起身掏了钱,转过身付了账,推起自行车没走几步远,若有所思地又折了回来。老吴睁大了眼睛愣住神,只听到小樊 “老(嗷嗷)老吴,说(呃呃)说好,胎(哎哎)子明……明天瘪、瘪了,我(呃呃)又来,不……不瘪就就就不……不来了。”
把个老吴听得那叫一个吃力,可气又不可气地讪笑着、语气拖得长长的:
“毛——病。”
“不……不瘪,你仍然来啊——多此一举!”而后,望着小樊走远了的项背,摔一句“神——经——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