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老太太在某国企当了几十年的会计,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无可挑剔,是单位里的资深财会,技术精湛,业界楷模。然而有件事情她始终是想不通。她那个闺女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找了一个她怎么也看不上眼的家伙。
说起这事儿。要追溯的两三年前她女儿还在上大学的时候。女儿且唤小唐。
小唐宿舍一舍友小杜做了件有违校规的事情,估计影响不小,班主任都介入调查。就调查到宿舍每一位成员。小唐性格本分,老师问什么她说什么。小杜心中隐隐作恨。事后向小唐下了一条挑战书:给老子等着,老子找人收拾你,看你告密。
小唐自小性格柔弱,看了这挑战书字字都散发着一股盛气凌人不可抗拒的力量,惶恐不已。
有一天,在图书馆自习室内,她又收到了小杜发来信息对她进行威慑。她看看四周,没见到小杜。心里想了千万条办法,仍然不知道怎么办,脑袋靠在胳膊肘上,看到了坐在她右边的人。此人睡意正酣,手臂肌肉发达。正是吃饭的时间点,她不敢出自习室门怕小杜给她突然袭击。于是,鼓起二十年来都没有的勇气,敲了敲旁边的人,小声跟他说了几句。
从此以后,小唐旁边就多了一个贴身保镖,护花使者。无论是下课还是放学还是放假回家均一路护送。就这样送了两年直到毕业,小杜也没有给她任何威胁。
毕业以后,护花使者成了银行押钞员,一身威武,扛着枪站着岗。小唐大学填志愿时并无主见按母亲说的学了会计,毕业之后,在母上大人的操持下顺利地进入邮政当会计,也算是吃了国企的安稳饭。
平时苏老太太不仅做好份内的事儿,也偶尔凭借实力能兼职一些小企业的会计工作,有时就介绍给闺女做,这闺女从小看母亲做账,对此并无兴趣,也没有多大抱负志向,只按部就班工作,对这些外快也丝毫没有兴趣,爱答不理。
这些倒还无碍。这小唐毕业以后仍然与她大学的护花使者保持着密切联系,虽谈不上如胶似漆,却也彼此无法分离。眼看到了适婚的年龄。苏老太太就想让女儿断了这段感情,然而,小唐不作任何反驳,只有两行泪。
苏老太太就想啊。她和工程师丈夫这么多年也算是慢慢地成为了上海的中产阶级了,两三套房产,稳定的工作,丈夫还时常去海外交流学习 ,在普陀区,她出门想逛街,门口有沃尔玛班车接送,错过了沃尔玛,家乐福班车就来了,多方便啊。那个什么“护花使者”是浦东郊区的,家里老父身体不大好,这将来肯定是个负担,银行押钞员也就匹夫之勇,能有什么前途呢,这到那边去还不得好多问题啊。想想她就眉毛拧成麻花儿。
她给老领导诉苦,说哎呀我这婚礼我也参加不了,这小红鞋也没法给她穿呀。我怎么放心把宝贝儿交给他呀!哎呀我愁啊。
隔段时间,苏老太太带着孩子找到白发苍苍的老领导,希望这德高望重的老人给她点建议,这她总能听进去。老人话还没开始,岂料这孩子眼泪就开始稀里哗啦,老人一边说,她这一边流泪。老人拿她没办法了,劝苏老太太还是,由她去吧。
苏老太太还是想不明白,她这知识分子家庭的姑娘脑袋怎么长的,怎么就看上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老粗呢,她怎么就不好好认真找一个呢,怎么就找了这么个看不到希望的人呢,哎,她每天饭也吃不香,觉也睡不好。
生活就像这一汪海水,平静有时,波澜有时,永不停歇。 奋斗了一辈子坐在落地窗前,拖着羊绒鞋,靠在柔软的躺椅上,晒着太阳;在工地干了半天活儿,累了,就着溅了泥点子的工装,悠悠然抽上一支烟,也是落地窗前,还未铺好的地毯上,看着远方,斜着身子躺着,晒着太阳,看着还没建好的大楼;一样的太阳光下的人,哪一个更幸福,无从比较。或许幸福本是个高尚的词,落入比较就贬损词义了吧。
至于后文如何,且看人心如何变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