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医院的120急救站一共有五个站点。
医院本部一个,分院一个,另外三个是设在周边乡镇的卫生院里。
上班人员实行轮岗制度,每个站点驻一个月,下月初换岗去别的站点。
3月份,我在下面乡镇值班。
3月31日,是我当月在该站值的最后一个班。
这天是农历的二月廿九,离着三月初五的清明节不过四天时间。
这天不忙,一个白天我们也就出了两次勤。
大部分的时间,我和医生、护士(两个同事都是男的)都窝在各自的值班室里,各干各的,或者睡觉;只有在饭点,三个人才会聚在一处,商量吃饭的事情。
吃过晚饭,我和家人开视频聊了会儿天,之后看看书,翻翻手机,十一点左右熄灯睡觉。
睡了不到一个钟头,隐隐听见隔壁警铃响了。
下意识地赶紧起床,——我们出勤是有时间限制的,夜间接到命令必须五分钟内出车。
当时我虽然条件反射地完成了一系列动作,驾车驶往现场,但脑袋一直发蒙,昏昏沉沉的。
动作倒是没走样,反应也正常,就是感觉像在梦游,非常让人不快。
这次任务的目的地是东边某镇的一个村庄,那里有一个心脏不舒服的老年人,需要去市里我们医院诊治。
十公里的路程,我们很快就赶到了。
老大爷的身体一时并无大碍,我们将他抬上救护车,随即开往市里。
出村的水泥路没有灯,不开远光灯什么也看不见。
路两旁是大片大片的庄稼地,都种着麦子。
两个同事和病人,及随同家属都在后部车厢里,驾驶室只有我一个人。
此时稍微清醒了一点儿,不过脑袋还是沉重,看东西仍旧不真实。
……眼看马上就要出村,村口就是宽阔的马路了。
就在距村口还有一百米左右的时候,灯光及处,我注意到左边道旁有两个男子,正一前一后地走着。
平常情况下,我眼睛余光一扫就过去了,不会特别在意。
但这次我却察觉有点异样,就忍不住稍微侧头细看了一眼。
——走在后面的那个人倒没什么,灯光下看得清清楚楚,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身着黑色长外套,戴着连衣的尖帽。
但他前面的这个人就非常怪异了:刚才瞄到他的时候,就看不清他的脸,似乎被一团朦胧的雾气遮住了,我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细看之下,他也是一身黑色长外套,头罩连衣尖帽,彼时正伫立在路旁,身体朝着救护车的方向,纹丝不动;脸上依旧模糊一片,就像是手机视频里打上的马赛克……
这次看得真切,却让我吃了一惊,第一反应是:这人大半夜的不睡觉,到处逛悠,竟然还戴了面具吓唬人,真是有够无聊!
别的也没想太多,就继续开我的车,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害怕的。
等到了医院,把病人送去急诊,趁着在车上等同事的功夫,我在某宝上搜索了一下“恐怖面具”,但是没有找到那种毛玻璃似的样式。
这让我又不禁怀疑:难道是自己产生幻觉了?
同事上车后,我们往回赶。
在路上,我把刚才遇到的事情,仔细和他俩说了一遍。
医生听后表示,我碰到了两个街溜子,他们在外面玩到大半夜,正准备回家。
护士则持不同看法,他认为我遇到了一起灵异事件。
他说,根据我的描述,那两个“人”无论是着装,还是举动都非常怪异,很有可能就是“鬼”。
因为马上就到清明节了,而清明节正是“鬼门大开”的时候。至于那个看不清脸的“人”,他说应该是一个“无脸鬼”。
听着他的分析,我心里有点发毛,但同时又觉得好笑。
我这位护士同事,年纪尚轻,二十五六岁,家在县城农村。
虽然年龄不大,但他对人之“白事”一向很是热衷,在这方面懂得很多知识;而且有些迷信,有时会找先生给自己算一卦,卜一卜吉凶。
“鬼”,我本来是不相信有的,不过他当时说得挺玄乎,弄得我多少也有些动摇了。
为了避晦气,——他大概也害怕了,——就建议我赶紧扔一块硬币下车,或者回到站上,先点着一支烟放在门口;总之,讨个吉利还是有必要的。
只是我一不信邪,二也没有硬币和烟卷,所以也没有照做;回到站里,玩玩手机,仍旧关灯睡觉,一觉到天亮。
下了班回到家中,和老婆讲起昨天夜里的事情,她倒是有点担心,最后还是让我在门口烧了一张纸,以示敬畏。
因为没有黄纸,只好找了A4纸来代替。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天有余,现在想想,虽然还是觉得诡异,不过始终不相信撞“鬼”一说。
考虑到当时自己的精神和情绪状况,我觉得八成就是产生了“幻视”。
说白了,就是自己吓唬自己罢了。
这和做梦是差不多的道理,白天高兴,夜里会做美梦,反之,则会做噩梦,——这就是所谓的“境由心生”。
由于我那时的心情不好,脑子也不清醒,这才跟做梦似的见到了不好的东西。
由此我想到,我们所处的世界到底是怎样的一番观感,也是因人而异的,或者说是“因心而异”的。
心地善良、积极向上的人,总会看到世界美好的一面,温暖的一面;而自私凶暴、无良败德的人,就总是看到世界残酷的一面,黑暗的一面。
所以,是好是坏,是福是祸,都由心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