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钱呢”,小松面无表情、生冷地询问着面前的人。“娘去找你大舅了,你大舅说他今年要养牛,买牛需要攒钱,借不了咱……”。
“二舅呢?一上午你不可能就只问了他一家啊,还有姥姥他们家呢?他们家都没钱吗?”小松打断了她,原本叉腰的双手垂下来,脸上白细的肌肉开始抽搐。
“……”
“说话啊!你低头干啥?钱呢?”小松蹲了下来,双手不停挠着乌黑的头发,双眉皱褶,紧闭的双眼浮现一条条浅沟像身前这面居住了20年低矮瓦房墙上的裂缝。
“小松,你先别急,娘这就再去借,你在这等等,娘这就去……”。
“借借借,你去哪借啊?谁还想借钱给咱,别人家的孩子娶媳妇爹娘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房子、家具、彩礼,为啥我该娶媳妇了,没有房子,没有家具、连彩礼都凑不齐?”小松怒吼着说完这些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话,可愤怒并没有使他沉默而是推向另一个高峰。
“要是今天再凑不够彩礼钱,静安嫁给别人,我就没你这个窝囊的娘,你就再也不是我娘”。
小松对着年老的黄土快速说完,又站起转身走出两扇小木门构成意义上的大门,留下一个嘴唇微张、挽留手臂、却并未发出任何声响的微驼老人。
村庄后林,草地上白酒瓶旁边一个醉醺醺的人,手臂遮住双眼,脸颊上的泪水不断寻找着不同的轨道。
对母亲说的话,小松心里后悔,从小丧父的他是母亲一直辛苦扶养他长大,供他读书,自己一个人承担生活压力的全部。而自己却没有考上大学,像其他同龄人一样走出村庄,看着四十出头却满头白发的母亲还在为自己每天找活做,小松心里难受,一直想好好孝敬母亲,让母亲轻松开心地度过晚年。
可现在却拿不出自己喜欢的人要的彩礼钱,拿出自己打工几年挣的钱、母亲积攒的钱加上借的还是差一万,如果拿不出那么多钱,静安家一定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可自己实在凑不齐,上午又对母亲说出那样的话,悔恨无助交织成酒后的晕眩,伴随吹拂草地的轻风,就这样,小松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黄昏,小松头沉沉地走回家,对没有听见平常这个时候都会大声叫喊自己名字的母亲感到好奇,今天怎么没听见母亲喊自己。
走到小木门时发现屋里没开灯,小松更是好奇。片刻后,一个慌张的身影跑了进小木门,“小松,小松,娘找到钱了,娘找到了”,声音的欢愉让小松上午的负罪感猛然消除。
“娘你在哪找到这么多钱?”小松很激动,凑齐了钱他就能理直气壮地去见静安,就能娶静安了。
“你再数数,看看对不对,娘刚才数的钱是对的。”苍老的人笑着说着。
小松开心地接过钱,可对钱的来处还是很好奇,根本没人愿意借钱给我们啊!“娘,这钱到底从哪来的啊?你去找谁了?”
“……娘没找谁,向一个外村亲戚借的”母亲平淡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着,可小松还是不相信,之前根本没听母亲说过有一个外村亲戚,出手还那么大方。
小松不停询问母亲钱的来处,一直低头不说话的母亲轻声提起了刘老汉。小松像被人击中头部一样有些难以支持身躯站稳,“刘老汉?就是那个精神不正常一直吵着向儿女要老伴的刘老汉?”娘没说话,只是把下巴和胸脯挨得更近一些。
无声的夜幕落下,笼罩着青色麦田,低矮瓦房,想将白发隐去,让人回去年轻时有着乌黑靓丽头发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