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姜苏
家里的确没找到大铁钉。不过,我在翻腾找大铁钉的时候,翻到了一个一头尖尖的铁片,其实是块钢片。我看着尖尖的钢片,心想,何必非要打铁钉呢,把这个钢片的一边磨薄了,不就成刀刃了吗。再把一端用黑胶布裹上,就成了把刀。于是,我兴奋地在一块磨石上磨钢片。我奶奶看见我翻腾半天,翻出一块钢片在使劲磨,一脸惊讶。
问道:“作甚呀?磨刀子呀,好好的铁皮。”
我没太理会奶奶:“瞎玩呢,嗯,切鸡菜用。”我随口胡诌。
“唔……,不要瞎玩刀子啊,家里本来有菜刀可以切鸡食子,还用那?”说到这里,我奶奶若有所思地说:“那个大黑公鸡,该杀了,你敢不敢杀呢?”
“啊?”我好像没太听清楚。让我杀鸡?
我们院里家家都养十几只鸡。原来我哥哥在家时,是他杀鸡。后来,我记得我奶奶杀过一只。可我奶奶后来说,自己养大的鸡,实在不忍心杀了。今天,我奶奶突然问我敢不敢杀鸡,这还真是头一次。我听了一时不知该咋说。
“咋,现在想起来要杀鸡呢?”养的母鸡是为下蛋,公鸡自然是杀着吃的。可一年到头一般只在过年过节或请客时才杀鸡。
“你妈今天说了,要请人家张师傅帮着拉煤去呢。”
“煤没有了?”
“你不知道?那天你光是拉了烧土,煤池子都快空了,你没见?”奶奶埋怨我,“快点吧,又让你妈骂呀,一点也不操心。”别看挖烧土、打煤糕这些活儿都属于我干,但是,要让我们像大人那样记住今天缺啥了,明天该干啥了,根本不可能。用我妈的话说,就是光知道吃,和一天到晚到处跑着玩,一点也不帮家里操点心。我们都不愿意听大人叨叨。
“我哪能看见呢?我记得煤池子里煤还挺多的呀?”我一般敢顶撞奶奶,不敢顶我妈一句。“那啥时候拉煤去呀?”我问。其实我的本意是,别影响了我们去南山的正事。
“就这几天,还得抽人家张师傅的空。”一般来说,只要是还得看人家张师傅的空,那就一时很难确定。
张师傅是医院里最牛逼的人。在医院里开那辆除了救护车外的仅有的解放牌大卡车。张师傅每天上下班也从大坡上下来,他一般走起路来很慢,迈着八字步,无论春夏秋冬,总是披着一件外衣,从来不把两只袖子套在胳膊上,以至于给我们留下个印象,好像凡是有本事的人都是这样——外衣只披着不套胳膊,走路八字步。
每家的煤一烧完,必须得去矿务局以西的矿上去买。亏得医院有一辆解放牌大卡车,不然的话,只能用平车去拉。想想,我们这个院的人家真算是有福气的,医院里有一辆大卡车,还允许大卡车帮每家去拉拉煤,真算不错的了。我记得我原来一个同学,他爸他妈没地方去叫大卡车拉煤,只能自己借小平车,像马那样拉着平车去买煤。所以,我们都觉得张师傅真了不起。牛逼点也是应该的。
可我妈总常常私下叫张师傅是倔巴头,势力的要命。就因为张师傅多年前,刚来医院上班时是赶马车的,后来慢慢的让他去学开车了,再后来,张师傅就越来越牛逼了。
我奶奶说,我妈已经和张师傅打了招呼,请他有时间帮着拉车煤,医院后勤也同意了。但张师傅带理不理地只说了一句,看啥时候有时间吧。听这话,和我奶奶所说的就这几天,还差的远哩。
所以,我妈说,需要杀只鸡,请张师傅吃顿饭。顺便再请后勤上的一个师傅帮着去装装车,也叫来一起吃饭。
“你连个鸡也不敢杀?一个男娃娃家。”我奶奶又说。好像我们男娃娃家天生就该杀鸡似的。看得出,我奶奶是非让我干这事了。长这么大,第一次动刀子杀鸡。杀鸡和踩死几条蚯蚓、烧几只麻雀完全不一样。首先,鸡比麻雀的个头大多了。再就是,这只黑公鸡,是我们从刚孵出来的小鸡开始,一点一点养大的。难怪我奶奶下不了手呢。其实,我也下不了手。因为我平时负责每天傍晚往回叫鸡。每次咕咕咕一叫,总是大黑公鸡带头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