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头发花白,脸上满布着饱经风霜的皱纹,皮肤粗糙,四肢被烈日晒得黝黑,再加上略为佝偻的背,脚上甚至没有穿鞋,如果他不是拖着三轮车,我还以为衣衫褴褛的他是个乞丐。
再看看他没有笑容的脸,我挥挥手,表示不想搭车。
接着,至少有十辆嘟嘟车在我面前停下来,到目的地有30分钟的长距离,虽然吃油的嘟嘟车会比吃劲儿的脚力三轮车子便宜,但是我还是想把车费留给辛苦的人力车夫赚。因此,努力寻找看起来比较顺眼的三轮车。
可惜,大部分三轮车夫并不领情,没有人愿意载我,“火车站太远了”,他们异口同声地说。十分钟过去了,只是那位车夫顶着热的快叫人融化的大太阳叫客,而准备赶火车的我别无选择,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上了他的三轮车。
上车后,我逐渐发现他和其他三轮车夫不一样,别人就像唱机跳针似的不断游说我去他介绍的旅馆投宿,而他则是一边跑一边回头提醒我行车时小心背包失窃和财物防抢的方法,接着他用非常有限的英文单词和丰富的肢体语言自我介绍:“me, three child”。他比出“三”这个数字,然后又用手依序次比了三种身高,我猜他的意思是说,他的三个小孩儿年纪差不多是十岁,七岁,五岁。
一路上他既不提自己的名字,也不说自己的事情,却像一个外国游客介绍自己的孩子,想必子女是他最重视的人吧。我摸摸口袋,还剩下三颗糖果,打算把这三颗糖果送给他的孩子们。
好不容易到了车站,我重复了一次,上车前谈好的价格,“是这个数字吗?”没想到他的回答“As you wish”(随您的便)
他脸上以客为尊的专业神情和态度,完全不输五星级大饭店的服务人员。
当时我呆住了,因为在印度遇到的司机都是在下车时找进各种理由加价,而他竟说车资随我的意,于是照着事先约好的价格付了账,接着把三颗糖果交到他手中,请他转交给他的三个孩子,感谢他刚才提醒我的好意。此时,正巧一个抱着孩子的乞丐妇女看到了我,前来乞讨。
一瞬间所有的动作都发生的太突然了……在我还来不及意识到这位妇人的来意前,这位三轮车夫已经抽出一颗我方才送给他孩子们的糖果,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放入这位街头妈妈的手心,而这位妈妈也立刻转身离开。
由于赶火车在即,加上语言不通,我来不及询问这位三轮车夫为什么把糖果转送他人,只得仓促离去。
后来我认识了几位印度的沙发冲浪主人,一位是印度老医生,另一位是移居美国的在大学教书的年轻教授,当我把这个故事讲给他们听时,他们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
年轻教授说:“我们印度人就是这样习惯分享啊!”
老医师说:“分享的概念在印度是很普遍的,我们印度卖饼的店每天早上做的第一块饼是不卖钱的,而是要分送给住在街上的平民。”
接着老医师的口中吐出一句令我思索良久的话,“很多人以为印度穷人很多,事实上并不是印度穷人多,而是穷人只能在印度活下来,换成在别的国家早就饿死了。”
我像被当头棒喝般感到震惊,是啊,我们对待乞丐的方式是眼不见为净的洒水驱离,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可是,他把其中一颗糖果给了别人,那他一定有个小孩儿没糖吃,他难道不在意吗?”我仍然不死心地追问,毕竟在我生长的社会,有些人甚至不希望自己赠送的物品被转送,宁可将物品放坏,也不希望物尽其用转送他人。
这下换做老医生大惑不解,“为什么要在意他有一个小孩儿没糖吃,为什么不想成这样一来,两家的小孩儿都能有糖吃?”
我的脑袋顿时好像又被敲了一记闷棍!啊!我们在这个强调赚钱至上,努力赢过别人才算成功的世界中成长,的确很少顾及赢过别人之后,对方处境重不重要的问题。
在传统的社会价值观里,所谓的成功是拼个你死我活,或者我赢你输的光荣胜利,而不是双方共享双赢的大同境界。
在我们社会中,有很多人会想:“等我赚到100万,再来捐1万或1000吧!”这位三轮车夫却是拥有三颗糖就分给别人一颗,比许多物质富裕的人还慷慨。
也许在物质上,这位三轮车夫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但他的心灵层面可是远比许多富豪都富足。
“紧握拳头,手里什么也没有,打开手心,却能拥有全世界”,也许有人认为这是陈腔滥调,但我开始思索,是否“分享才是真正的富有”,独自胜利不算真正的成功,广泽众人才是令人佩服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