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闪烁着,映着一对母女的身影。
娘儿俩就着昏黄的灯光,一个习字,一个刺绣,本是极静的。女孩儿忍了许久,终究按捺不住,抬头问道:“娘,听说我爹爹要来了。”
“哦。”沈碧梧应了一声。
“他们都说……”周澄到底是欢喜的,“他们都说爹爹是个好官,说百姓们都叫他‘周青天’呢。”
“知道了。”做娘的拨了拨灯芯,“不早了,灶里温着水,你洗洗就睡了吧。”这血脉亲缘真是割不断的,离开周家时,女儿还不会叫爹爹呢,等周琮来太华镇找她们的时候,清清都七岁了,可她竟也还是时时想着念着。
从小没个爹在身边撑腰,这孩子确是受了不少欺侮,稚儿无辜,可先父与自己一世也并不曾做过半点伤天害理的事,还不是一样落到如今的境地。思绪一瞬间飘远,手里的针就不听使唤地扎了自己,下意识吮了吮,缎子上那粒血珠浸了下去。沈碧梧换了殷红的丝线,熟稔地挑了朵红梅。
过了几日,周琮果然到了县里。本县父母官闻得风声,早早腾出自家府地请周大人下榻,周琮却说本是微服,不欲惊扰地方,还是依旧住在太华镇驿馆。县太爷知道些旧事,便又令属下去打扫了驿馆,又要命人请沈碧梧母女来见。
周琮摆摆手,“我夫人的性子,怕是你们要碰钉子的。”
他换了一身青衣,若无视鬓边微霜,依稀还是有些当年落魄书生的影子。小院还是老样子,院墙上旧木牌上一个稚嫩的“沈”字。娘儿俩在院子里忙碌——不过是才在山上抬了些荆棘枯枝作柴禾,她们收拾整齐,正要码在厨房外的墙角。
“澄儿。”周琮不敢唤她,只得向女儿招招手。
周澄转身,“爹爹!”女孩儿雀跃地扑上来,周琮抱住她,就眼瞧着沈碧梧远远朝他行了个礼,然后进了屋子。
他抓起女儿的手,“这种粗活不要再干了,你是我周家的大小姐,这双手可以拿笔,可以捻针,可以抚琴,但断不能拾柴烧火,爹爹不许。”微微侧脸向手下使了个眼色,三四个人抬着柴米绫罗等等放到了院子里。
门内门外不过一帘之隔。
“碧梧,你还是不想见我?”他低声问。
“你们父女天伦我不会拦你,只是民妇如今与大人身份有别,闲言乱语传出去不太好听。”
“我不求你现在回心转意,只是你总要给我机会解释。我不想因为过去种种误会,让我们悔恨终生。”他殷殷切切,手下人见不了他们的大人做小伏低,正待要劝,他却摇摇头,“这是我与夫人的家事,放你们半日假,你们且散了去。”
“周夫人不是在京中么?”她的声音并无波澜,周琮却以为她在意的是这个,忙道:“老恩师与祁贵妃的主意,我实是无计可施。只是与我结发之人始终只有碧梧你一个。你若愿意,我回去奏明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