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爱

一生幻梦起流苏,半醒半眠风载途。

庄生寤寐蝴蝶舞,颠倒迷离莫笑哭。

芸芸众生,幻境中人:

你看他缘起时,真个是如胶似漆,浓情蜜意,旁若无人,百顺千依……

你看他缘散时,也曾是貌合神离,意懒情疏,熟视无睹,刻薄尖酸……

你看他缘灭时,终究是雨恨云愁,投鼠忌器,义愤填膺,一刀两断……

男女欢爱,巫山云雨,宋人秦观诗云: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多少艰辛中人,多少奇男伟夫,无一不匍匐在风花雪月,石榴裙下,一晌贪欢,终究镜中月,水中花,徒添过往冤孽,半世意难抚平。

一天下班,路过一家水果摊,由于喜欢吃甜,看到又大又圆的冬枣,忍不住停下脚步。摊主是个和善的小老头儿,五十来岁模样,笑吟吟的和我打着招呼,我也颔首回应着。

“小伙子,成家了吗?”

还没待我回答,小老头儿自顾自地说着:“我儿子的朋友三十五六了还不结婚,不是他找不到哦,名牌大学生,经济条件好,就是一直不找,你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在想些什么,要不得……”

那“恨铁不成钢”的微表情,捶胸顿足的小动作,让我没有准备要接茬儿的欲望,只得加速挑选完水果,付完款匆匆离开了。

步行回家的那段很近的距离突然感觉很遥远,手里拎着那十来块钱儿的冬枣也格外沉重。我突然在思考,父母的意愿和自己想要的人生到底哪一个是我们应该遵循的真理?

这是一个极其致命的问题,但也是一个禁不住有心人推敲的问题。因为我从来相信,当这个世界产生一种几乎同时令所有人产生困惑且难堪的问题时,这个问题本身就不算是一个纯粹的问题,而是立场的不对等,利益的不均分,虚荣的不满足。

老友徐辗转反侧,乘坐飞机回来露上一脸匆忙又飞走的那一晚,他留下了一句话——喻哥,大足是我的伤心地!那一秒,空气凝固了;那一夜,哽咽到喉头的那句话我终究还是咽了回去,其实我很想对老友徐说——老友!大足,何尝不是我的伤心地……但是彼时彼刻只想好好去抚慰老友的那颗心,我身怀故事的那颗心只得暂时把它弃在茫茫地混沌里,兀自飘零。

老友徐经营了一段感情八年,在老家大足买了一套二手房准备做结婚的新房时,最终宣布这段恋情的破裂失败,一向温文尔雅的老友徐那坚毅果断的眼神,那无可撼动的决绝,已然让人读出来他这八年的痛苦煎熬。

那天夜里,坐在小区绿化带的石桌上,喝着酒,吃着肉,吹着晚风,听着罄竹难书的恶习和自作自受地纵容。我在唏嘘中审视,我在安慰中批判。

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异地而处,男人抱负远大,宏图大志;女的畏惧这种不在自己掌控范围内的优秀,只想过着最普通最平凡人的生活。其实谁都没有错,但是这样云泥之别的人生观,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为什么老友徐还会觉得能够以退让和磨合来消弭这所隔山海的鸿沟呢?

他的回答是:父母!

当老友徐一次又一次因为没有及时接电话,打视频不小心关掉了,一次次被女方羞辱、要挟——就你这种态度想和我结婚,痴人说梦……分手,以后和我再无瓜葛……

甚至于还没有结婚买车直接写女方的名字,大足买的婚房也直接写女方的名字……到现在,人家不过户了,扬言你老友徐浪费了人家八年青春,让你拿28万人家才过户,是的,在这种丧失了基本道德准则的女人眼里男人是没有青春的,这28万你老友徐活该掏出,因为八年了,成百上千次说分手,你都低眉顺眼告饶求和,这一次都要到了结婚的节骨眼儿上,你居然“硬气”了,你居然“反叛”了,你居然敢不跪在地上去求一个和你一开始就不匹配但被你纵容上天的女人。

雄心万丈的大好男儿,区区二十八万,这经验教训你买的值!

老友徐那天告诉我,这个女人罗列了他“十大罪状”,其中有一条是“现在这个婚房她家出资五万装修”。老友徐左思右想,翻看了所以款项记录,终于找到这“五万”的出处。原来女人的家人曾经怂恿女人给老友徐的姐姐处借二十万,老友徐二话不说去朝自己姐姐开口了,姐姐多了个正常人都会有的心眼儿——“你和她都还没有结婚,怎么可能张口就是二十万……”

老友徐不爱听这个,还和姐姐发了脾气,最终借了十万。后来陆陆续续还了五万,剩下五万一直没有还,直到今年老友徐买了婚房,正在筹钱装修,女人的妈妈这次把剩下的欠款五万转了过来,现在摇身一变,变成女人口中“装修我们家出了五万……”老友徐说到这里的时候,电话里头的那种愤怒,估计是想当初为这样的猪狗和姐姐吵架而想扇自己耳光吧!

老友徐就应该抽自己耳光,还好这姐姐的十万拿回来了,不然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的。

婚房是父母出的钱,付了二十几万,还贷了一部分款。女方现在坚持不过户,你老友徐可以大发慈悲,慷慨豪迈,大手一挥说一句:“这房子我不要了……”但这可是父母辛苦一辈子的积蓄啊!

人有时候真的是挺矛盾的,当我们经历了些人些事,也看透了些事些人,但你却你不清楚孰是孰非,这又回到了前面说的“立场”问题。

那天晚上,徐波被女人的家人叫了去,一个个舌尖如刀,口诛笔伐,痛斥老友徐如何如何始乱终弃,如何如何小门小户攀高枝儿而不自知,还指责“为什么分手这样的大事也不通知父母,擅作主张”。

老友徐气的双手颤抖,指着女人道:“我有没有在你说分手后,要把双方父母叫在一起说清楚,有没有?”女方连连摇头,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坚决说:“你没有说!”

那一刻,任何男人都能感受自己瞎了狗眼,自己大好青春的八年里,和一个不智不勇,无信无德的蛇蝎庸粉在一起,逆来顺受,糟蹋了!

那天晚上,我很仔细地观察了,人的悲欢的确是不相通的,当老友徐说“他们还想动手打人”时,有人“噌”的一声怒喝,义愤填膺——“TMD他动一个手指头试试,今晚上老子兄弟们那么多兄弟,谁敢打你……”;有人自始至终,置若罔闻。

余怒未消之际,老友徐缓缓说道:“看到我被口诛笔伐,看到我气得欲哭无泪,浑身颤抖,我妈始终一言未发,我妈走出那个女人的家门时,终于开口第一句话居然是——你和XXX和好吧!”

那一秒,我知道,老友徐对“父母之爱无私”的信念瞬间崩塌了。就那么一个拖了自己八年后腿,那么一个捏造事实,污蔑玷污自己名声,呼之则来,挥之则去,极其自私自利的女人,那个在一起多待一秒都会觉得恶心、肮脏、失心疯、痛苦煎熬的女人,母亲的第一句居然是——你和她和好吧!

也许是为了房子,也许是觉得自己没有爱情不也过了一辈子,也许是想早点抱上孙子成为别人眼里那个“圆满”的老太太……这些原本情有可原的理由,在一个母亲亲眼目睹了一条在儿子身边盘桓八年的一条毒蛇,在利益面前反咬主人温暖于它的血肉之躯时,仍然执意要将自己的所谓希冀说出来,妄图通过息事宁人达到以上目的,那一刻“无私”两个字永远不必在出现在“父母之爱”的短语里。

在催人奋进的青春里,在斗志昂扬的岁月里,千方百计阻碍你“欲成大事”者,本质上讲,其实根本不是嫉妒你的庸才;不是陷害你的小人;更不是与你频频唱反调的敌对势力。而是那些个打着“以爱之名”想要捆绑、束缚、掌控、支配你的人。世界上最歹毒的心肠莫过于“我全都是为你好”;世界上最刻意的为恶莫过于“我本意并非如此”。平庸之恶,恶在想把错误、庸碌的一生当成智慧经验总结给下一代,从不审视自己因为无力反抗、盲目选择而半世穷困潦倒、劳累颠簸的原因。没有“立业”的前提妄谈“成家”,难道要你的孩儿和你一样,一出生就比别人矮了半截,不知天高地厚,在一个熟悉破旧的小村庄里,听蛙鸣虫唱?

人总想着同化别人,这是刻在骨子里的劣性基因,小时候做不了主的人同样会想让自己的小孩做不了主,多数小时候被“重男轻女”思想毒害的人恰恰就是“重男轻女”思想坚定不移的传承者。

假如一个人的父母想让自己的孩子多读书,但同时又不想他拥有更多的思想,我觉得你需要的不是子女,而是一副可明码标价的服务型机器人。“好为人师”最能体现在下层阶级的众生相里,因为社会的阶层分明,他们卑微到只能在自己孩子面前“指点江山”,慷慨激昂着。越是蠢钝的人越是不会在错误面前承认错误,越是要用狂悖的言行摧毁能够摧毁的心灵,放眼望去,这样的“毒害”已经在这个国度蔓延恣睢了两千年,两千年了,似乎还没有要停下的样子……

老友徐的飞机还在各大城市的领空盘旋着,他人生的航班还在逆风翻盘中起起落落着,无论黎明还是夜晚,全新的航线总会在他的脑海清晰的呈现出梦想彼岸的蓝图。飞得太累的时候,记得停靠附近的平原,踏一踏土地;飞得太远的时候,记得偶尔调转机头,访一访故人。转眼三十年,弹指一挥间,“而立”的我们而今“立否”?无牵无挂,历尽千辛终于心无挂碍的男儿笑曰:还看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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