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点下课回来的小熏,脱下高跟鞋,换上拖鞋。
垫着脚,费力地将自己的被褥从床上扯下来,玩偶抱枕撒了一地,也没顾得上捡起来。
她把凳子搬到阳台上,抱起薄被子颤颤巍巍地踩了上去,将被子悬挂在铁丝上,然后又返回去,将放在桌子上的厚被褥,艰难地抱在怀里,1米5的她,将厚被褥搭在高高的栏杆上,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她的被褥好久没晒了,春天到了,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总感觉到一丝瘙痒,而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即使翘了3、4节的课,她也要回来晒被子。
今天其实不太适合晒被子的,虽然太阳很大,但风也很大,一不小心,被子就会从阳台上被吹跑。
但小薰不在意的这些的 她今天就只是单纯地很想很想晒晒被子。
她看到她的褥子背面,已经出现了许多小黑点,还有些发霉的味道。
她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又有些释然,发霉的被褥在渴求着阳光,她知道她和它一样,也在渴望那股暖融融的味道
“将厚被子稍微重叠着压在褥子上,这样就不会被大风吹跑了吧?”她自言自语道。
将俩被子和一个褥子放好后,她略微有些喘气,走进寝室,将地上散落的玩偶抱枕捡了起来,以及室友不小心被蹭倒的椅子放好,认真思考它们先前的样子,尽力把它恢复成原样,甚至略微有些角度不对,她都会摆弄很久。
翘课回来的她,此时很舒服,整个楼道都没人,大家都在上着3、4节的专业课,唯独她,独享着这份安静时光。
正午的风小了很多,正是晒暖的好时候。
她坐在凳子上,戴上耳机,巫娜的古琴声就顺着耳机线钻进了耳朵里。她轻轻地将双手放在厚被子上,然后将头抵在双手上,被子后面用砖块砌成的栏杆,给了她极强的安全感与坚实感。
偶有风吹过,悬挂在绳子上的薄被子,就会晃动,继而轻轻地拂过她的后背,就仿佛在挠痒般十分舒服,舒服地都有点儿快睡着了。
同学们总私下里说,她是一个怪人,是个没心的人,是个高冷的人,还说她有病,整天神神叨叨地也不知道在搞什么。
小薰想到了这些,心情有点儿烦躁,她知道她没病,她不是怪人,她就是懒得说话而已,她觉得说话好累。
她很羡慕那些在讲台上做汇报,闪闪发亮的班干部们;她也很羡慕那些能够随时随地能开启一段对话的人,可是,她觉得这个好难,她有些自闭,她连和人尬聊都做不到。
寝室内四个人,她自己一个人是一派,其余三个女孩儿是一派。
她们两派的东西泾渭分明,她整天看着她们三个的融洽相处,从一开始的难过再到如今的漠然,她和她们每天说过的话,都能数过来。
古琴声很悠扬,小薰将自己的整个身子缩进薄被子里,午后的阳光越来越热烈,她却感到越来越寒冷。
因为她听到了楼道里渐渐声音开始多了起来,她知道再过一会儿,整个楼道都要开始喧嚣了起来,洗衣机,吹风机,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会吵的让人受不了。
她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她不想当怪人,她也不会承认她自己是怪人。
她知道的,她只是太缺乏社交了,她知道她只是要多晒晒阳光了,她知道她只是太沉默了,对,只是沉默而已。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薄被子里积累的阳光味道。
她一瞬间有点儿想开了,她决定了,等她室友下课回来后,她要主动提出来请她们吃饭,她不想再这样一人一派了。
她这样想了很多,想了好多好多她们一会儿一起吃午饭时的小细节。
此时,门咔嚓一声地被推开了,三个女孩子青春充满活力的声音透过被子不甚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想着,一会儿她要突然从被子里冲出来,吓她们一跳,让她们知道她也是个可以搞怪、耍宝的人。
“芳芳,我都服了,你说那个怪胎,今天胆子还真肥,还知道翘课了,你说,是不是再给她点儿胆子,她还能半夜跳到我床上大喊大叫。”女孩儿嬉笑着,说出的话,却带着满满的嘲讽与奚落。
“算了吧,给她神仙胆她也不敢。”叫芳芳的女孩儿随口回答道。
后来,还有一个女孩儿声音有点小,她说的话,隔着被子小薰没有听到,只知道最后一个女孩儿说完后,她们三个人哄堂大笑,然后推搡着走出了寝室,然后咔嚓一下,她们落了锁。
“哎,奇怪,刚刚我们咋没注意到,门是开着的呢?”
“可能是我们早上走的太急,忘记把门锁上了,别管了,别管了,我都快饿死了,再晚,糖醋排骨就卖晚了……”
然后,然后她们三个的声音就再也听不到了。
“再晚糖醋排骨就卖晚了……”小薰无声地重复着她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突然一阵大风吹来,厚被褥从栏杆上跌落,花坛里嫩黄色的迎春花,被从六楼飘落的被褥,压倒了一大片。
小薰想着,真好,我也有事情要做了,等我把被褥重新抱上六楼,她们应该就会吃完饭,回教室上自习了吧。
那我就不用邀请她们去吃午饭了,因为将被子抱到六楼,好累好累的,而我……